“先生,请上车。”
在与老王爷寒喧过后,太子夏承吉做出了一个让周围所有将领都微微一怔、倒吸了口凉气的动作。
他竟亲自上前,为肖羽撩开马车帘幔,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举于森严的皇家礼制而言,实属罕见,几近僭越。
储君之尊,为臣子撩帘躬请,闻所未闻。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但仅仅一瞬的错愕之后,所有人心中那点基于世俗礼教的不妥感便烟消云散。
他们看着那袭淡然的青衫,昨日那一剑退万军的无敌身影仿佛再次浮现眼前。
面对这等拯救了家国、超越了凡俗理解的世外高人,什么样的礼节似乎都不为过。
太子殿下此举,方能表达出他们心中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敬意与感激。
连一旁的老王爷夏侯桀都微微颔首,浑浊的老眼中流露出赞许与欣慰。
礼贤下士,虚怀若谷,方能聚拢真正的人心,这才是未来帝王应有的气度与胸襟。
肖羽对此倒是全然坦然,既无受宠若惊的慌乱,也无故作谦逊的推辞,仿佛太子为他撩帘躬身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对太子微微颔首后,便欲迈步上车。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踏上马车的踏板,身体微微前倾的瞬间,他的动作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只见肖羽倏然转头,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骤然变得无比深邃锐利,瞬间穿透了眼前厚重的城墙、苍凉的戈壁、连绵的群山,遥遥望向了北凉国的深处。
“哦?北境竟有一丝尊贵紫气……这是有身负大气运者应劫而降世了么?此子一出,必将搅动风云,汇聚无边因果……未来是福是祸,是劫是缘,是涂炭生灵还是开创盛世,尚未可知……这倒是有趣得紧。难不成,这个世界要出了个徐?”
肖羽的低语如同风中丝线,几不可闻,却蕴含着洞悉天机的玄奥。
近在咫尺的太子夏承吉敏锐的捕捉到了“紫气”、“气运”、“降世”、“因果”等几个模糊不清却足以令人心惊肉跳的字眼时,心中不由一紧。
瞬间,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他张了张嘴,想要询问仙师窥见了何等天机,但看到肖羽那仿佛已神游天外的侧脸,最终却将满腹的疑问硬生生压了下去。
肖羽似乎察觉到了太子的欲言又止时,他收回那穿透万里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躬敬而徨恐的储君,却并未解释分毫。
天命轨迹玄奥莫测,大气运者往往伴随着大因果,大动荡。
若是轻易插手,必会引动无数人命运丝线的连锁反应。
这份沉重的因果,即便是拥有无敌修为,亦不愿轻易沾染。
太麻烦了。
一切皆有定数,顺其自然方是道理。
待肖羽神色恢复如常,从容地进入车厢后太子夏承吉这才登车,极其躬敬地坐在了靠车门的下首位置。
“驾!”
在一百名精锐镇北铁骑的严密护卫下,车队驶出了那巍峨的镇北关。
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见证过神迹的雄关,连同目送的老王爷与小王爷,被一同留在了身后。
“业原,看到了吗?那才是真正立于云端之上的人物。你的路,还很长。”老王爷夏侯桀,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孙子道。
夏业原紧紧握着拳头,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官道尽头,眼中之前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炽热光芒。
那个青衫背影,以及今日这短暂却震撼心灵的会面,注定将如同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深刻影响着他未来的道路。
“孙儿……明白了!”
与祖孙俩沉重的心情相比,马车内较为惬意。
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设有固定的小几,温着一壶清香四溢的热茶,角落还设有书格,摆放着几卷书册。
宛如一个移动的休息室。
太子夏承吉则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
几次想寻个话题开口,却又生怕自己的言辞浅薄,打扰了仙师的清静,顿时让车厢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但他很快便察觉到,身旁的肖羽似乎处于一种极其奇妙的状态之中。
只见肖羽背靠着柔软的锦垫,眼眸微闭,呼吸均匀绵长,似是在小憩养神。
然而,太子却敏锐地感觉到,仙师的周身似乎萦绕着一种若有若无、极其淡薄的纯白色能量波动,如烟似雾,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纯净。
这波动玄而又玄,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与神异,连带着自己紧绷的心神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太子自然不知,此刻肖羽的一缕神念分身,早已超越了物理空间的限制,跨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小石村。
小石村,肖羽小院。
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洒满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院落。
角落里,几株受灵泉浇灌而长得异常青翠欲滴的花草,正在微风中惬意地舒展着枝叶,散发出淡淡的生机。
而就在一旁的空地上,画风却陡然一变,充满了与这小院宁静格格不入的活力……与杀气。
只见一身紧束劲装、勾勒出火爆身材的柳如月——这位杀手,此刻正叉着腰,对着面前一排站得还算整齐的半大孩子训话。
为首的少年正是石昊,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年龄相仿的村中少年,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既紧张又兴奋地看着这位漂亮却凶巴巴的“如月姐”。
“都给老娘听好了!”
柳如月声音清脆,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凌厉气势。
“教你们这点赌术皮毛,不是让你们学会了就去赌坊撒野败家!那是自寻死路!老娘是要让你们明白什么是概率,学会算计,锻炼你们的观察力,磨砺你们的心态!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