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露。
金红色的光芒撕破天际的云层，洒在镇北关伤痕累累的城墙上，驱散了昨夜狂欢留下的最后一丝倦怠。
肖羽步走出帅府，拒绝了侍卫的跟随，独自一人漫步在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胜利的边关重镇。
他没有去城头俯瞰北凉退兵后留下的空旷战场，而是转向了关内较为僻静的西侧局域。
这里多是军属居住的院落和一片用作日常操练的小校场。
经过连番大战，大部分的将士仍在休整，使得这片平日喧嚣的校场此刻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中，却有一个不协调的身影，正发出稚嫩却异常认真的呼喝声。
肖羽目光微动，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明显改小了的军服，手持一杆白蜡木长枪，跨骑在一匹矮脚马上，奋力地练习着刺击。
他的动作还显稚嫩，发力技巧也颇为生疏，每一次刺出，小小的身躯都会因为长枪的反作用力而微微晃动。
但他眼神专注，嘴唇紧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基础动作，直到肖羽走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吁——”
小男孩勒住矮马，警剔地转过头，目光落在肖羽身上。
只见肖羽一身青衫，纤尘不染，气质与这粗犷的边关格格不入，立刻引起了小男孩的警觉。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大声喝问：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此处乃军事重地，闲人勿近！”
肖羽看着这孩子故作老成的模样，微笑道：“我过路的。”
“过路的？”小男孩，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肖羽。
关内刚经历大战，戒严尚未完全解除，一个过路的文人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附近的校场？
“那就速速离去吧，这里离中军营很近，巡哨频繁，莫被守军当成细作捉了去。”
肖羽觉得这小孩颇有意思：“不会，我跟他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夏业原小脸上满是狐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他祖父镇北王和军中的那些悍将叔叔们，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好朋友”了？
这人说话好生奇怪。
肖羽不欲在身份上纠缠，转移话题问道：“小孩，你是哪家的孩子啊，干嘛一大早就这么勤奋操练？”
一句“小孩”似乎戳到了夏业原的痛处。
只见他挺起小小的胸膛，带着一丝不悦纠正道：“你才是小孩！我叫夏业原！”
报出名字时，他脸上带着明显的骄傲，显然这个名字在镇北关有着特殊的分量。
肖羽从善如流，改口道：“好，小夏。你父亲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此练习？”
听到这个问题，夏业原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战死了。去年秋天，在北凉人的一次突袭里。”
肖羽微微一怔，看着这孩子强忍悲伤故作坚强的模样，一时有些语塞：“额……抱歉。”
“不过没关系！”
夏业原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将来要继承父亲，还有祖父的意志，镇守这镇北关！我还要当大大的将军，成为天策上将！把北凉蛮子统统打跑！一个不留！”
天策上将？
肖羽心中暗道一声好家伙，这不是李世民的头衔吗？
想不到这个苍元界夏国也有这个职位。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少年人的英雄梦总是相通的。
肖羽看着夏业原眼中纯粹而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未被残酷现实完全磨灭的憧憬与决心。
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很有志气。行吧，祝你成功。”
他不再多言，对着夏业原摆了摆手，转身便欲离去。
夏业原骑在矮马上，看着肖羽逐渐远去的青衫背影，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个人太淡定了，听到镇北王的名号，听到他父亲的死讯，听到他的雄心壮志，反应都平淡得不可思议。
而且，他说和军营里的人是好“朋友”……
就在这时，几声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索。
“小王爷！小王爷！原来您在这儿啊！”
几名王府的亲兵气喘吁吁地跑进校场，脸上带着急切之色。
夏业原收回目光，看向亲兵：“何事如此慌张？”
为首的一名亲兵连忙行礼，语气躬敬又急切：“老王爷正四处找您呢！快随我们回府吧，太子殿下想见见您！”
“太子殿下要见我？”
夏业原愣了一下。
“哦！好的！我这就去！”
他连忙应道，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最后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肖羽消失的方向，那个青衫客早已不见踪影。
帅府书房内，气氛不同于昨夜的狂欢，显得庄重了许多。
镇北王夏侯桀伤势未愈，但精神矍铄，正陪着太子夏承吉说话。
“王叔，业原那孩子，听说很是聪慧勇武，颇有您年轻时的风范。”夏承吉笑道。
夏侯桀捋着胡须，眼中既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殿下过奖了。就是个皮猴子，性子倔，跟他爹一个样……就是可惜了他爹……”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通报声：“老王爷，太子殿下，小王爷到了。”
“让他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夏业原换上了一身更正式些的锦袍，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做出沉稳的样子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孙儿拜见祖父。业原拜见太子殿下！”
夏承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见他虽年纪尚小，但眉宇间已有英气，举止有度，不由得暗暗点头。
“不必多礼。业原，抬起头来。”
夏业原依言抬头，目光清澈而勇敢。
“听说你每日勤练武艺，志向是成为天策上将，镇守国门？”夏承吉温和地问道。
“回殿下，是！”
夏业原大声回答，声音里充满坚定。
“我要象祖父、像父亲一样，保护镇北关，保护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