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夏天启的怒吼在御书房内回荡，震得御桌都裂开缝隙。
赵元庚心头一凛，赶忙上前一步，躬身问道：“陛下息怒！究竟是何急事，竟让陛下如此震怒？”
夏天启胸膛剧烈起伏，手中那封密信被他攥得几乎要碎裂。
他目光扫过面前三人——太子夏承吉、宰相赵元庚、太傅林瑞祥。
他们脸上都带着疑惑与关切，但夏天启却陷入一瞬间的尤豫。
这密信乃是曹化淳亲笔所书，详细描述了那几个蠢货如何当街挑衅，字里行间更是点明了肖仙师如何受辱。
可眼前这三人，却并不知道肖羽的真正底细。
直接说仙师受辱？
不行。
但事已至此，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
他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寒意：
“是肖先生！治疫总督肖先生，在回京途中，被几个不开眼的世家子弟当众羞辱，甚至……甚至险些动了手！”
“什么？！”
“岂有此理！”
“放肆！”
三人闻言，顿时色变，纷纷出声，皆是愤慨。
但细品之下，却又各有不同。
太子夏承吉是纯粹的震惊与愤怒。
他视肖羽为拯救国家的英雄，却没想到还有人如此大胆。
“是谁？！哪个世家竟敢如此狂妄！父皇，肖总督于国于民有天大的恩情，此事绝不能姑息！”
太傅林瑞祥则是勃然大怒，他气的不仅仅是肖羽受辱，更是气世家子弟的无法无天，这恰恰印证了他平日对世家门阀跋扈作风的深恶痛绝：
“陛下！老臣早就说过，这些世家子弟倚仗门荫，骄横成性，目无王法，如今竟连于国有泼天大功的朝廷钦差都敢欺辱，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严惩，以正视听！正好借此机会，狠狠刹一刹他们的气焰！”
而宰相赵元庚的愤怒则最为复杂。
他是靠着世家支持才坐上相位，平日里也与诸多世家往来密切，但此刻，他早已将肖羽视为自己未来女婿的最佳人选！
现在居然有不开眼的混帐敢动他赵元庚“内定”的乘龙快婿，这简直是在虎口拔牙！
“陛下！太傅和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肖总督功盖当代，受万民敬仰，此等国之柱石竟受宵小之辈折辱，若不加严惩，岂不令天下功臣心寒？日后还有谁愿为我大夏效死命？臣以为，无论涉及何人，必须一查到底，从严法办！绝不姑息！”
他这番表态，既撇清了自己可能被怀疑的“世家保护伞”嫌疑，又狠狠踩了对手一脚，更是为了在皇帝和未来“女婿”面前表足忠心。
夏天启看着眼前三人同仇敌忾却又各怀心思的表现，心中明镜似的。
他何尝不想借此机会狠狠打击世家气焰？
但身为皇帝，他更清楚皇权与世家之间微妙的平衡和现实的无奈。
“朕如何不知？然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诸多世家盘根错节，在朝在野势力庞大，即便朕，有时也不得不……权衡再三。”
这话如同冷水，稍稍浇熄了太子和林瑞祥的激昂，却让赵元庚心中暗喜。
御书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弥漫着一种无力感。
下一刻，夏天启挥了挥手，显得有些意兴阑姗：“此事朕已知晓，会妥善处置。赵相，太傅，你们先退下吧。太子留下。”
“臣等告退。”x2
林瑞祥是满心不甘，想着如何再劝谏；赵元庚则是盘算着如何利用此事进一步拉近与肖羽的关系，并打击政敌。
待两人离去，太子夏承吉看向面露倦容的父亲，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
突然！
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皇帝，权衡的滋味，不好受吧？”
“谁？！”夏天启和夏承吉同时骇然变色，猛地抬头四顾。
侍卫何在？
这声音从何而来？
紧接着，只见御书房中央，空气仿佛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一道青衫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如同从画中走出。
来人正是肖羽！
他负手而立，神情淡然，仿佛只是散步走进了自家后院。
“肖…肖仙师！”夏天启惊得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心脏狂跳，既是震惊于肖羽这神鬼莫测的出现方式，更是徨恐于刚才的对话是否被听了去。
夏承吉也是目定口呆，看着如同仙人临凡般的肖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羽目光平静地看向夏天启，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顾虑和挣扎，便重复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皇帝，想不想，废了世家呢？”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劈入了夏天启的灵魂最深处！
他浑身猛地一颤，瞳孔急剧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猛地涌上一股激动的潮红。
废了世家？
这是他夏氏皇族历代君王埋藏在心底最深、最不敢轻易触碰的野望！
是只能在最深沉的夜里，独自一人时才会悄然浮起，随即又被现实压下的疯狂念头！
“先…先生……您…您此言何意？这…这绝非易事，牵涉之广，足以动摇国本，甚至……”夏天启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变得干涩嘶哑。
肖羽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从容，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易与不易，在于谁来做，如何做。你只需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他的目光落在夏天启身上，平静却重逾万钧。
“若你想，我便给你这乾坤一掷的底气。”
御书房内，时间仿佛静止。
夏天启能清淅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儿子夏承吉那粗重而兴奋的呼吸声。
“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