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盟的密谋在阴暗处高效地运转起来。
巨额的银钱如同流水般通过孙连城的渠道,汇向南方那神秘而危险的局域。
与此同时,关于万宝楼各处产业,尤其是偏远土豆庄园、玉皂加工工坊以及青云酿储藏地的详细情报,也被精心整理出来,悄然送达孙连城手中。
数日后,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京城郊外一座荒废的土地庙内。
破败的神象前,早已站着一个身影,正是那位来自南疆的乌穆先生。
“东西带来了?”孙连城披着斗笠走进了土地庙。
乌穆先生发出那标志性的、砂纸摩擦般的笑声,随后递过去三个不同材质的小包裹。
一个是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散发着泥土和怪异腐殖质混合的气味;一个是用细腻皮革缝制的袋子,触手冰凉,隐隐透出一股甜腻到发齁的异香;最后一个则是一个小小的陶罐,用蜡密封得严严实实,但拿在手中,却能感到里面似乎有活物在微微蠕动。
“油布包里的,是‘腐根瘴’的引子,混入牲畜粪便或灌溉水源,撒入田地即可。”
乌穆先生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介绍寻常货物。
“皮袋里的,是‘美人痂’的花粉,无色无味,需以特殊手法,极微量地混入那玉皂的原料油脂之中,遇水则发,深入毛孔。陶罐里的……是‘肠绞蛊’的虫卵,以秘法炼制过,休眠于罐中。
需在那些酒水运输途中,或是入库之后,悄悄将陶罐置于酒桶附近,揭开蜡封,其气息自会缓慢渗入酒中,无色无味,银针也试不出,唯有饮下后,受人体温血气激发,虫卵方活,噬人肠腑。”
孙连城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三个不祥之物,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先生确保万无一失?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桀桀桀……”乌穆先生怪笑,“凡俗手段,岂能查到我南疆秘术之奥妙?只会以为是天灾,或是他们自家工艺不精,出了纰漏。放心去做吧,记得你们的承诺……三成利,还有……那些‘材料’。”
说完,乌穆先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后,瞬间消失在破庙的黑暗深处,只留下那令人不安的甜腻腐臭气息。
孙连城不敢耽搁,怀揣着三个不祥的包裹,立刻返回城中。
细雨打在他的斗笠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荒郊野外,却如同擂鼓般敲在他的心头。
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白过多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几乎是跟跄着冲出了土地庙的范围,直到重新踏上泥泞的官道,看到远处京城模糊的轮廓和零星灯火,才敢稍稍放缓脚步。
“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低声咒骂着,不知道是在骂乌穆先生,还是在骂自己。
那三样东西的可怕效用,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一想到万宝楼倒塌后自己能分得的巨大利益,以及重新夺回的市场,那份恐惧又被炽热的贪婪压了下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狠狠一咬牙,将斗笠又往下拉了拉,彻底融入夜色,向着京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回到城中那座不起眼的金玉盟的秘密据点之一时,已是后半夜。
密室中,三个身影如同雕塑般静立等待,他们便是孙连城精心挑选的执行此次“绝户计”的死士。
一人身材矮壮,面色黝黑,手指关节粗大,名叫“石砣”,曾是个挖矿的好手,最擅长潜入和摆弄土木之物,负责处理那“腐根瘴”。
一人身形瘦小,动作轻灵得象只狸猫,眼神锐利,名叫“影爪”,是个梁上君子,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且有一手开锁绝活,负责将那“美人痂”送入玉皂工坊。
最后一人面色蜡黄,看似病弱,但眼神深处却有一股亡命徒的狠戾,名叫“痨鬼”,精通驯养毒虫蛇蚁,负责去处理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肠绞蛊”陶罐。
孙连城屏退左右,关上密室厚重的门,将三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昏黄的油灯下,那三样东西更显得邪异。
“东西,在这。”
孙连城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了指油布包说道:
“石砣,这是你的。河间府东三十里,黑水河上游的万宝楼三号示范田,地图和值守换防的间隙都在这。”
他递过一张细绢。
“混入他们的粪肥坑,或者撒入灌溉渠,做得干净利落,象一场天灾。”
石砣沉默地接过油布包和细绢,入手沉重,那怪异的气味让他眉头微皱,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一点头,然后将东西揣入怀中。
孙连城又拿起那个散发着异香的皮袋,看向影爪:“这是‘美人痂’,你的。西郊,‘凝香坊’,万宝楼最新扩建的玉皂工坊,看守严密,但东侧角楼有一处通风口,年久失修,仅容孩童通过,你应该没问题。找准他们存放预热花油的仓库,将这里面的东西,均匀撒进去,切记,极微量即可,勿要贪多。”
影爪伸出枯瘦的手指,接过皮袋。
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和甜腻的异香让他指尖微微一颤,但他迅速稳定下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东家放心,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最后,孙连城的目光落在那个微微蠕动的陶罐上,连他自己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痨鬼,这个……交给你。目标是三日后出发,运往北凉王庭的那支‘甲字柒号’青云酿车队。车队路线、宿营地点、押运人员的布置,都在这。”
他又递过一份更详细的卷轴。
“想办法在车队离开京城地界,第一次宿营时,将此物藏在酒桶附近,揭开蜡封即可。记住,离它远点,千万别手贱去碰!”
痨鬼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狂热的好奇,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双手捧起那个陶罐。
当感受到掌心那细微却真实的蠕动感时,他非但不害怕,反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铄着异样的光芒: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东家放心,保证让它恰到好处地‘活’过来。”
孙连城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心中稍定,但那股不安依旧萦绕。
他沉下脸,声音变得冰冷彻骨:
“此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手……”
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你们知道后果。事成之后,许诺的黄金和新的身份,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明白!”三人齐声低应,脸上皆是决然之色。
“去吧!按计划行事,各自小心。”
三人不再多言,迅速离开密室,融入京城沉寂的雨夜之中,带着他们的“礼物”,奔赴各自的目标。
孙连城独自留在密室里,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喃喃自语:
“楼心月……万宝楼……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们挡了太多人的路,赚了太多不该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