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柔和地洒满小石村。
村中学堂那简陋的屋舍内，再次传出了孩子们稚嫩而认真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肖羽手持书卷，踱步于孩子们之间，声音温和而清淅，一如往日那个平凡的乡村夫子。
阳光通过窗棂，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青衫布鞋，神态平和，仿佛昨夜那悬浮于空、言出法随、挥手间强敌灰飞烟灭的仙宗宗主，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慕容嫣然静静地站在学堂窗外的一棵老槐树下，目光复杂地追随着那个身影。
一夜未眠，她的脑海中依旧翻涌着惊涛骇浪，心绪如同一团乱麻。
眼前这个人，是间接导致她慕容家满门被灭的根源。
若非那与他宗门相关的虚无缥缈的“地图”传闻，她的家族或许至今仍安居乐业，父母兄长依旧在侧……
一想到惨死的亲人，一股尖锐的痛楚和难以抑制的恨意便啃噬着她的心。
可同样也是这个人，在她最绝望、濒临死亡之际救了她，给了她栖身之所，庇护了她。
昨夜，更是以那种匪夷所思、宛如神迹的方式，挥手间将逼得她走投无路的强敌湮灭，甚至……轻描淡写地造就出一位宗师去为她清扫仇敌。
恩与仇，两种极端对立的情绪在她心中剧烈地拉扯、冲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惆怅。
该恨吗？
似乎没有理由，毕竟一切非他所为。
该感激吗？
可那份感激之上，又始终蒙着一层家族鲜血染就的阴影。
肖羽自然清淅地感知到了窗外那复杂纠结的心绪波动。
但他并未回头，也未有任何表示。
这份因果已然种下，其中的恩怨纠葛，需要慕容嫣然自己去理顺、勘破。
他无需解释，也无需安抚。
一切言语，在既成的事实和复杂的情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晨课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
孩子们嬉笑着跑出学堂，肖羽也收拾好书卷，准备返回自己的小屋。
在刚踏入小屋门坎时，身后便传来了慕容嫣然带着一丝颤斗，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肖先生……请留步。”
肖羽脚步微顿，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何事？”
只见慕容嫣然深吸一口气，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撩起衣摆，双膝一弯，竟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抬起头，带着血丝的眼眸直视着肖羽：“请…仙人…赐我仙缘！”
这一次，她不再称呼“肖先生”，而是直接叩请“仙人”！
肖羽闻言，倒是微微一怔。
他预想过慕容嫣然的各种反应——或许是质问，或许是疏远，或许是带着怨恨的沉默，却唯独没想到，在经历了如此剧烈的内心挣扎后，她竟会如此直接地选择跪求仙缘。
这份果决和慧根，倒是让肖羽高看了一眼。
小院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慕容嫣然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肖羽看着她跪在地上那单薄却挺直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你的灭族之仇，虽非我所为，但那份引动贪念的‘缘起’，确与我宗门之名相关。因果纠缠，引你来此，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的一场安排吧。”
他话语中并未有丝毫愧疚，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自从系统灌输了庞大的知识给他时，他便已明悟因果循环。
下一刻，肖羽缓缓摊开右手，一枚令牌凭空浮现，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上。
这面令牌，通体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毫无遐疵，触手生温，细腻得仿佛凝脂。
令牌正面，以一种古老而玄妙、非世间凡俗的篆体，刻着两个苍劲有力、道韵天成的文本——【青云】！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望之令人心神悸动。
令牌背面，则是云雾缭绕的浮雕，那云纹仿佛在缓缓流动，隐隐有莹润的流光在玉质内部闪铄流转，散发出一种宁静、浩瀚、而又至高无上的气息。
在这枚玉牌出现的瞬间，小院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纯净了许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随后，在慕容嫣然震惊的目光中，这面蕴含着无上仙缘的玉牌，仿佛被无形的手托举着，轻飘飘地飞到了她的面前，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温润光泽。
“待他日，我青云宗山门大开，正式广收门徒之际，”
肖羽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在约定一个既定的未来。
“你便持此令牌，上山来吧。”
慕容嫣然瞪大了双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看着眼前这枚悬浮着散发着浩瀚而温暖气息的玉牌，又看向面前神色淡然的肖羽，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之前所有的纠结与惆怅！
她颤斗地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枚玉牌。
玉牌入手温润，那股暖意并非单纯的温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沁入心脾、滋养神魂的舒适感！
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的滋润，连日来的疲惫、惊惧、内伤郁结，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竟倾刻间消散了大半。
身体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舒畅，比喝了任何名贵的灵丹妙药效果还要神奇无数倍！
这切实的感受，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证明了手中之物的非凡！
这确确实实是仙家宝物！
巨大的激动和感激如同洪流般席卷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对着肖羽，深深地伏下身子，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淅、无比庄重地响起：
“弟子……慕容嫣然，叩谢师尊！”
这一拜，这一声“师尊”，意味着她正式做出了选择。
不再是漂泊无依的孤女，不再是血海深仇的逃亡者，她的人生，从接过这枚玉牌的那一刻起，已然踏上了一条通往云深不知处的仙途。
肖羽受了这一礼，并未避让。
他看着她，目光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起来吧。仙路漫漫，好自为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