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子!”
“肖夫子——!”
几声带着急切又难掩兴奋的呼唤,从小石村歪歪扭扭的田埂那头传来。
正在自家租贷的半亩“试验田”里弯腰查看土豆长势的肖羽,放下手里那柄用灵力微微蕴养过的轻便锄头,抬头循声望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石村乃至附近几个村子都鼎鼎有名的媒婆——王婶。
王婶名为王桂花,约莫五十上下年纪,一双眼睛看人时格外锐利,仿佛能瞬间掂量出你家有几口粮、几尺布。
这一个月来,肖羽对这身影和嗓音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啥事啊?王婶?这么急着寻我?”肖羽开口问道。
王婶一路小跑过来,停在田埂边,也顾不上客套,双手一拍大腿:“哎哟我的肖夫子!好事!天大的好事!我这次来,还是那句话,你要老婆不?”
“啊?”肖羽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那点几乎要溢出来的哭笑不得。
自打一个月前,他御空飞行来到这个偏僻、贫瘠但民风还算淳朴的小石村落救了下河摸鱼差点淹死的石昊,又“偶然”显露了点识字断文的能力后,老村长石厚便聘请他为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这位王婶就开始盯上他了。
这年头,长得俊俏、身子骨挺拔、说话又好听、还有正经先生身份的年轻后生,在这穷乡僻壤简直是闪着金光的香饽饽。
于是,王婶便开始了她孜孜不倦的“媒婆大业”,三天两头,不是带着自家腌的咸菜过来“尝尝”,就是揣着不知哪家姑娘偷偷塞给她的绣帕过来“请教花样”,最终话题总会精准地拐到“成家立业”上来。
说的姑娘从村东头手脚勤快的李家闺女,到邻村据说容貌秀丽的张家姑娘,范围不断扩大。
肖羽每次都只能婉拒。
他一个身负无敌力量、目标是招收弟子重建宗门的穿越者,跑这异界古代农村来搞相亲?
画风也太清奇了。
“王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眼下真的还没打算找。学堂刚立,孩子们学业要紧,我也得专心备课不是?”
“这算什么话呀!”王婶一听就急了,叉起腰,一套准备了许久的说辞脱口而出,“肖夫子,你是个读书人,更该明白道理!俗话说得好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难道就想一辈子孤零零一个人?这家里没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那还能叫个家吗?”
她说得情真意切,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舞。
若真是个普通落魄书生,怕是真要被她这番话说动了。
肖羽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黯然:
“王婶,您说的在理。可是……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不孝’之说,于我而言,实在无从谈起。如今能在这小石村安身,教孩子们识几个字,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额……”
王婶那滔滔不绝的气势猛地一滞,象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后面一连串关于“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大道理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是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肖夫子是一个人来的,从没提过家人,原来是这样的身世……
这倒显得她刚才那番“不孝”的大道理有些咄咄逼人了。
一股怜惜之情瞬间涌上王婶心头。
这孩子,命苦啊!
但越是命苦,越该早点成个家,有个依靠不是?
她正琢磨着换个说法再接再厉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戏谑意味的童声突然从旁边的草垛子后面插了进来:
“哈哈,王婆又来说亲了!肖夫子,这次说的是村尾柳老爷家那个走路像鸭子似的胖丫头,还是河边洗衣裳总偷看你的刘家姐姐呀?”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浑身只穿着一条破旧短裤衩的野小子,正从草垛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此人正是村里陈寡妇家的独苗,名字起得挺霸气叫石昊,却是村里有名的调皮捣蛋鬼,人嫌狗不待见,唯独喜欢粘着肖羽。
这一个月,简直成了肖羽的小尾巴,肖羽下田他玩泥巴,肖羽教书他蹲窗根下面听,肖羽回家他恨不得跟进去蹭饭。
“去去去!小兔崽子,滚一边玩泥巴去!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王婶正说到关键处被打断,没好气地挥着手驱赶石昊,象是赶一只讨厌的苍蝇。
她可是肩负着重大使命来的!
不仅是村里好几户人家偷偷塞了鸡蛋请她来说媒,就连村里最富有的地主柳老爷家的胖闺女,也不知怎的瞧上了肖夫子这外乡人。
这要是说成了,谢媒礼可不是几个鸡蛋能打发的!
石昊才不怕她,做了个鬼脸,非但没走,反而哧溜一下窜到肖羽身边,像只灵活的小猴子:“王婆,你是不是又想骗肖夫子的束修买花戴?我娘说了,你说成一个媒,能得半扇猪头肉呢!”
“你……你个小猢狲!胡说八道什么!”王婶被戳到某些小心思,顿时老脸一红,作势要打。
石昊咯咯笑着躲到肖羽身后。
肖羽看着这一老一少斗嘴,只觉得这凡尘烟火气,有意思得多。
毕竟上辈子,天天996,还得了糖尿病,最终都没有好好体验过美好轻松的一天。
“小昊,不得无礼。”
他伸手揉了揉石昊乱糟糟的头发,随后再次看向一脸不忿又不好发作的王婶说道:
“王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目前确实无心婚嫁,只想安心教书,过些清净日子。村中各位姑娘都是好的,莫要因我眈误了。柳老爷那边,也劳您替我婉言谢绝了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平静力量。
王婶看着肖羽那清澈的眼睛,又看看他身后那个探头探脑的捣蛋鬼,最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唉……你说你这孩子,真是……倔得很!罢了罢了,老婆子我啊,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等你哪天想通了,可别再来找我!”
说着,她悻悻然地转身,沿着田埂走了。
望着王婶远去的背影,肖羽轻轻吁了口气。
应付这位热情过度的媒婆,比跟系统讨价还价还累人。
“肖夫子,”衣角又被扯了扯,石昊仰着小黑脸,好奇地问,“你真不要媳妇啊?娶了媳妇就有好吃的了!柳老爷家天天吃肉呢!”
肖羽失笑,蹲下身,平视着这个精力过剩的小家伙:“好吃的?比夫子我给你烤的红薯还好吃吗?”
石昊歪着头认真想了想,似乎在权衡肉和烤红薯的巨大价值,最终瘪瘪嘴:“那还是烤红薯香一点……可是,娶了媳妇,就有人给你暖被窝了!冬天就不冷啦!”
“夫子我不怕冷。”肖羽笑道,指尖微不可察地凝出一丝微弱的暖意,弹在石昊的脑门上。
石昊“哎哟”一声,捂住额头,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蔓延开,舒服极了,也忘了刚才的话题,惊奇道:“夫子你手好热啊!”
“走了,小昊,回去看看我让你认的那几个字,忘了没有。”肖羽扛起锄头,招呼了一声。
“哎!夫子等等我!”石昊立刻忘了所有疑问,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这片孕育着希望与变革的田地上,渐渐融入了小石村升起的袅袅炊烟之中。
而关于肖夫子再次拒绝了王婶说亲的小道消息,想必很快就会成为今晚村里各家饭桌上最新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