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心不动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突然凝住,三角眼眯成两道细缝,眼尾的阴鸷之气像淬了冰,“谁在掌事?”
暗卫头垂得更低:“北疆阵营是炙痕说了算。不算同路,也没结仇,立场偏魔修,算中立里的游离派。”
“炙痕?”心不动指尖猛地一紧,捏着的白梅枝“咔”地断了半寸,暗红血渍蹭在指腹,这名字他在哪听过?他眉峰压得更低:“实力如何?”
“武祖后期。”暗卫声音发颤,“早年是梅花狱的人,后来跟师门反目,不知何故加入北疆势力。”
“梅花狱?”心不动猛地转身,几步抵到窗边,手指抠着窗沿木纹,指节泛白。窗帘被他撩开一线,目光穿过窄巷,钉死在朱家大门那两盏晃悠悠的丧灯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什么:“花弄影的徒弟?”
暗卫几乎要贴到地上:“是。当年闹得极大,之后梅花狱也淡出人们视野,鲜少再被提及。”
“魔婴怕是落他手里了。”心不动指腹碾着断枝上的血渍,眉头拧成疙瘩。
他指尖在窗沿轻叩,思绪飞转:冷青锋、朱长清都死在白梅下,朱长清投了北疆,明摆着跟白梅令不是一伙。那血魔是谁杀的?
“先算花弄月。”心不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眼神冷下来。
“她要杀血魔夺魔婴,不必等冷青锋突围,在洞窟就能一锅端,这朱家长老明面上也算个正道人士,若是花弄月杀了他,还在现场留白梅?几百岁的老妖婆,又是西海同盟会会长,当干不出这种自曝身份的事。”
排除了花弄月,他话锋一转,指甲掐进窗沿木纹:“那便是炙痕。他偏魔修,那知晓培育魔婴之事后,为提升实力,杀血魔夺魔婴,倒也合情合理。”
可他顿了顿,又摇了头:“但朱长清是他的人,为何连棋子一起杀?还偏要留下白梅?”
这话问得暗卫噤声,心不动却忽然笑了,笑声低哑:“是了朱长清死在白梅下,谁都会怀疑花弄月,没人会往北疆身上想。既除掉了知情人,又嫁祸了白梅令,还能借着这浑水藏起魔婴,一石三鸟。这老狐狸,倒是把朱长清这颗棋用到了极致。”
他抬手抹掉指腹血渍,眼神沉得像深潭:“只是炙痕虽强,但要轻易杀掉血魔似乎不太可能。他能得手,是真凭实力,还是另有帮手?”
这话没说透,他又暗自低吟:“又或者师门反目是假,故布疑阵是真,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心不动沉思片刻后,突然开口:“你们继续留在剑云大陆,查清所有与花弄月有关之人。另外,派人盯着西海同盟会,切记莫要暴露了行踪,特别是面对玄音子时。”
说完,抬手示意暗卫退下,而他决定亲自前往北疆大陆,寻回魔婴,是当下最要紧之事。
暗卫领命,身形如鬼魅般翻出窗棂,转瞬便消失在巷弄阴影里。
心不动走到桌边,将那截断了的白梅枝丢进烛火,看着它蜷成焦黑的一团,才转身推开房门。
夜己深,剑云城的街道却未全然沉寂。
巡城卫举着灵力灯笼沿街巡逻,甲胄碰撞声在空巷里荡出回音。
路过酒肆时,能听见里头修士借着酒意争论“冷青锋之死”,偶尔有“白梅”“朱家”的字眼飘出来,又被邻座的人狠踩脚背噤声。
他裹紧了外袍,混在晚归的行商里,朝着城外的方向走。
城门处的聚灵结界在夜色里泛着淡金微光,守城修士正逐个查验路引,他指尖暗凝灵力,借着一阵风掀起的衣袂翻飞,悄无声息地掠出了城。
出城后,寻了一处隐蔽之地,骨羽扇翻转间,一道传送门缓缓出现
数日后。
剑云城一片白茫茫。
昨夜风雪交加,鹅毛雪片裹着寒风落了半宿,把青石街道、飞檐翘角都盖得严实,连城外的官道都积了尺许厚的雪。
城墙上淡金色的聚灵结界泛着微光,与禁空阵法的暗纹交织在一起,像层无形的网,将整座城罩得密不透风。
虚空里忽然泛起一阵轻颤。
两道身影从虚空中缓缓踏出,落在城外的雪地里,脚印轻浅得几乎要被风卷来的新雪盖住。
前头是名身着月白锦纹长袍的白发男子,腰束玉带,发簪嵌着莹白珠玉,眉目疏朗如远山,即便裹着厚绒披风,也难掩挺拔身姿。
身后女子穿绯红长裙,裙摆绣着暗纹红叶,雪落在她乌黑发间,衬得肌肤胜雪,腰间吊着平安符,流苏随寒风轻晃,明艳得像雪中燃着的一团火。
正是玄音子与慕红叶。
“这剑云城果然名不虚传,够气派。”
慕红叶一手挽着玄音子,一手拂去发间雪粒,声音清亮。
玄音子颔首,目光落在城门方向。
风雪中,守城修士正逐个查验路引,聚灵结界的光晕在他们周身流转,连带着雪粒子都染了层暖芒。
他笑道:“确实够气派,先进去。正好瞧瞧,这剑云城内是何光景。”
两人并肩往城门走,雪落在白袍与红裙上,却没沾湿衣料,似有层无形灵力将雪粒挡开。
街上往来的修士不少,大多裹紧了衣裳赶路,偶有视线掠过他们,也只是被两人出挑的样貌吸引,转瞬便移开,没人认得这两位初来乍到之人。
“听说天才会还早,倒有不少人提前来了。”慕红叶瞥了眼身旁背着剑匣的少年,低声道,“看来这盛会,比咱们想的热闹。”
玄音子刚要接话,己到了城门口。
守城修士见他们衣饰不凡,却没多盘问,只核对了路引便放行。毕竟近日来剑云城的修士络绎不绝,两人这般俊朗明艳的,也只当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小姐。
进了城,风雪似乎小了些。街边酒肆挂着的红灯笼晃悠悠的,雪落在灯笼纸上,融成细小的水珠。
慕红叶望着满城素白,笑道:“哥,先找家客栈落脚吧,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当初在南阳城的景象。”
玄音子应着,目光却悄悄扫过街角——几个修士正凑在一起低声议论,偶尔飘出“白梅”“冷青锋”的字眼。
他没作声,只跟着慕红叶往最近的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