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赶路，陈亦一边通过手机查阅信息。
很不幸，高铁和火车最近的车次要在三个多小时以后。
飞机则更没有航班。
大巴车太慢，排除。
只剩下汽车。
决定好后，陈亦迅速打开乘车软件，并开始计算时间。
从实验楼到校门口，大约需要5分钟的时间。
司机接单后赶来，需要5分钟左右。
二者可以重叠，但保险起见，都按单独的五分钟计算。
从学校出发，到宁予默住的公寓大门，需要一个半小时。
从小区门口到达宁予默家中，姑且按五分钟算。
也就是说，陈亦最快能在1个小时45分钟，赶到宁予默居住的公寓里。
的士在校门口停下，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师傅，尽量快点，有急事。”
“好嘞。”
看着路边的景物开始倒退，陈亦思考接下来的办法。
报警？
他相信，即使没有确切证据，警察听到有人要自杀，也肯定会派人过去查看。
可问题在宁予默身上。
如果她没打算自尽，一切都是自己太多疑了呢？
警察上门后，会不会看到一脸懵逼的宁予默？
或者自己的猜想正确，但宁予默仅仅想悄悄离开呢？
看到警察赶来，她会不会做出更激烈的行为出来？
更关键的是，阻止了这一次，后面呢？
“堵不如疏”的道理，陈亦是知道的。
越不想做的事，越逼着他做，最后只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同理，越想做的事，越阻止他做，最后也会滋生逆反心理。
警察上门不是宁予默想看到的结果，甚至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以陈亦对她的了解，加之两个人都很象，陈亦可以大胆推测：
如果宁予默真决定自尽，恐怕已经留好了后续处理方式。
例如设置个定时发送的信息，在几个小时后发送给警察或殡仪馆什么的。
一心赴死的人，靠拦是拦不住的。
有这一次，就会有下次，下下次。
重要的是让她改变想法。
那么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面。
当你救下一个自杀的人，你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在陈亦看来，这问题的答案是：需要从自杀者的角度来判断。
如果她的自杀是一场喧闹，是为了通过“自杀”这种行为，让别人听见她的“求救”，那么这是救人。
但如果她的自杀无声无息，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丝毫没有尤豫，已然心死，那么救下她，就是将她留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上，让她继续感受痛苦。
宁予默，你刚才的那通电话，是“求救”，还是“告别”？
……
“这是你今天的行程安排。”
与现实别无二致的梦中，宁予默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文本的表格，递给面前的人。
他接过去，先大体浏览一遍，接着读出来。
“早上七点，起床。”
“七点十分，洗漱。”
“七点二十分，穿戴完毕。”
“七点四十分，吃完早餐，去工作地点。”
“八点整，到达工作地点。”
在男人阅读时，宁予默就在旁边静静观察他的表情。
嗯，没有任何震惊和不耐烦。
他似乎没将眼前的东西，当做难以理解的奇特见闻。
这让宁予默很高兴，同时心中的忐忑减轻。
太好了，也许他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也许他能理解自己。
男人继续往下读。
“八点到十点，工作。”
“十点到十点十分，休息，放松眼睛，活动手腕。”
“十点十分到十一点，工作。”
“十一点到十一点十分，离开椅子，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十一点十分到十二点，工作。”
“十二点到十二点半，吃午饭。”
“十二点到一点半，休息。”
“……”
“…………”
一整天的行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其中，还在最后一行，标注了一段文本：每半个小时报备一次，如果期间碰见了什么人，也尽量报备。
见他将整张纸的内容看完，宁予默问道：“你怎么看？”
“恩？”
面前的人有些不解：“什么怎么看？”
宁予默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太急于看到答案，忙补充道：“这是我为你安排的行程表，你需要根据上面的时间要求，做相应的事。”
“哦，原来你是问这个。”
面前的人没想太多，夸赞道：“我觉得挺好的，正好我平时有些拖延，这个说不定能帮我改掉坏习惯，你可要监督我啊。”
心底涌起一股欣喜，宁予默骤然放下心来。
由于母亲的疾病，宁予默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状况。
这也导致，她无法得知对方当下的情况时，会下意识心慌。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偶然遇到的，后面才熟悉起来。
宁予默非常清楚，他对自己的好别有用心。
并非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与交流，宁予默能察觉到。
明明他的注意力很容易会被转移，但他却能耐心听自己讲话。
他对别人同样友善，却会给自己点一份与别人不同的奶茶。
种种小细节太多了。
和自己并排走路时，他的呼吸会放轻放缓。
在外面吃饭时，他会抢着帮自己拿筷子，并为此高兴。
自己的消息都是秒回，且逐条映射，自己的电话也都是秒接。
这些小细节也许别人察觉不到，但宁予默是个敏锐的人，她几乎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己有意思。
于是宁予默一次次回避，有时候故意冷脸，甚至故意无视他的消息。
但对方却从不生气，倒不如说，他有些神经大条，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在故意无视他。
他单纯，没有坏心眼，性格乐观开朗。
和他在一起，总能让宁予默的大脑得到放松。
因为她无需去揣测对方的心理，他自己是快乐还是难过，都会表现出来。
她也无需担心自己无意的行为会伤害到他，因为他神经大条，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可能根本没察觉到别人的恶意。
宁予默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喜欢上他了。
“喜欢的人”对宁予默来说就象空气，离开一会儿就会缺氧。
宁予默控制不住的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于是，她为他制定了一个“全天行程安排”，一方面是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另一方面，她想试探对方。
试探他见到这样的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万幸，他并没有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愕，反而没有任何抱怨的接受了。
“只是……”
面前的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我经常丢三落四的，可能会眈误一些时间，能留出点防备意外的时间吗？”
这是合理的要求。
宁予默笑道：“好，那就多留出十分钟。”
……
距离手机关机，已经过去1个小时45分钟。
这期间，新闻没有报道交通意外，没有下雨，不是车流高峰期，没有堵车。
距离宁予默定下的1个小时55分钟，还差十分钟。
手机关机，接收不到陈亦的消息。
未知的事情，果然会让她心慌。
他来了吗？
不，他不会来的。
任何时候，都不能抱有期望。
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时间差不多了，宁予默离开柔软的床，缓缓站起来。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
……
时间停留在1个小时45分钟上。
她预留了十分钟。
而他准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