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南的话音刚落,冯悦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她与母亲多日的精心谋划,竟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泡影。
想起前两日还在家属院里以“傅团长未婚妻”自居,那些军嫂们热情的笑脸犹在眼前。
此刻却象一记记耳光,扇得她脸颊发烫、心里酸涩难当。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苏梨,那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傅景南身侧,神色平和,仿佛眼前这场纷扰与她毫不相干。
不知为何,冯悦心头竟莫名涌起一阵自惭形秽。
她可是京都军区文工团的台柱子,容貌才情样样出众。
凭什么会在这个曾经被大院里人人避之不及的“淘丫头”面前感到矮了一头?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徐阿姨——”
冯悦转头望向徐云,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依赖,眉眼低垂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可惜徐云此刻所有注意力都系在傅景南身上,哪还分得出心神理会她这番作态?
苏梨在一旁看得分明,心底不由暗笑:
冯悦这楚楚可怜的戏码,怕是演给瞎子看了。
眼下徐女士自身难保,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早已气得扭曲变形,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她?
徐云此刻确是又气又恨,象是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目光狠狠剐向苏梨。
这丫头一身洗得发旧的衣裳,站在挺拔出众的儿子身边,怎么看怎么碍眼。
“景南,就算你不认我,你身上流的也是我的血!”
她抬手指向苏梨,声音因激动而尖利:
“你未来的妻子,绝不能是这个丫头!一个资本家的外孙女,如今更成了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她哪一点配得上你?
哪一点配进我们傅家的门!”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连日来积压的怨愤与不甘,尽数化作利箭射苏梨。
“我们傅家?”
傅景南薄唇紧抿,脸色阴沉,连话音都透着寒气。
“您不会是抛下于家,又想进我们傅家吧?莫非你以为,傅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站在傅景南身边的苏梨听的真真的,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位徐女士,还真是敢想啊!
她以为傅家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要是让你轻易回来,那傅家……
啧啧!只怕会再一次沦为京中的笑柄。
徐云看了看傅景南冷冰冰的脸,心里有些发虚。
但她明白,她必须把这次来的目的说出来,要是不说,以后怕再难有机会开口。
“景南,妈如今已经离开于家,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只有你了。
你让我回到傅家好不好?以前是妈做错了,往后我一定好好弥补,只要你肯开口,你祖父祖母不会不答应……“
“够了!”
徐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景南厉声打断。
傅景南的拳头紧紧攥着,青筋直现,胸口起伏,显然是憋着一股怒气找不到地方发泄!
苏梨深深叹了口气!
这家伙也真不容易,摊上了这么一个妈还被缠了上来。
打不得骂不得!
愁人!
“哟!徐女士,您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
您当初离开傅家,是嫌弃傅家庙小;后来离开于家,又说是为了划清界限。
现在您想回傅家,究竟是真心悔过,还是……又看上了傅家这间‘大庙’呀?”
她声音清脆,字字清淅,象一颗颗小石子砸在冰面上。
徐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周围还没完全散尽的人群里,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笑声。
苏梨这话,简直是把她的脸面按在地上,还轻轻踩了两下。
冯悦眼看徐云被苏梨说得哑口无言,连忙上前一步,柔声细语地说道:
您想回到他身边,不就是担心他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了嘛!这份心情我们都能理解!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苏梨一眼,语气愈发恳切:
您这么操心,还不是怕他年纪轻,看不透有些人的真面目?
“担心什么?!”
傅景南语气低沉,但谁都能听出声音里压抑的火气。
“呵呵!”苏梨扑哧一笑,轻轻拽了拽傅景南的袖子,眉眼弯弯地看向冯悦:
“冯同志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你自己呢。
这心思围着别人儿子转,还不够活络吗?”
她不等冯悦反驳,又转向徐云,语气要多浑有多浑:
“徐女士,您与其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事,不如先想想——一个二十年都没关注过儿子的人,哪来的立场指点别人对她好不好?”
这话象是一记软钉子,扎得徐云脸色发白。
冯悦更是被怼得哑口无言,那张精心打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苏梨心里冷笑:就这点道行还想含沙射影?
要论打直球,她苏梨还没输过!
……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个年轻战士小跑着过来,额上还挂着汗珠:
“徐同志,招待所有您的紧急电话,从京都打来的,让您务必马上去接!”
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打破了现场凝固的气氛。
徐云挺了挺身子,收敛下表情,对傅景南说道:
“景南,肯定是京都有要紧事,妈妈先去接电话。”
说完,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冯悦也急忙跟上,却不甘心地回头瞪了苏梨一眼。
苏梨毫不客气地狠狠瞪了回去。
哼,谁怕谁?
顶着周围人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两人加快脚步,略显仓促地离开了服务社门口。
那背影竭力保持着镇定,却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走,我送你……”
“不用,你刚回来,好好休息……”
苏梨话还没说完,傅景南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旁边的车上走去。
苏梨看看拉着自己的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吧,看今天这家伙生气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