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主不是别人,正是县里那位架子颇大、派头十足的委员会主任——石松华!
石松华看着站在小偷旁边、英姿飒爽的苏梨,眼睛瞬间瞪圆了,脸上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这个丫头?!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上次去红星大队的情景。
他接到举报,本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和下放家属“划不清界限”的女知青。
结果却被这丫头一番连消带打、软硬兼施,弄得他们一行人灰头土脸。
那天晚上又是狂风暴雨又是电闪雷鸣,还劈死了一个黑衣人。
他感到邪门的很!
自那以后,他心里就对红星大队,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自此,再也没有去过。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县城里碰上了,还是以这种形式!
苏梨此刻心里的想法和石松华几乎同步。
真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
帮谁不好,偏偏帮了这个玩意儿!
一想到石松华当初那副盛气凌人、恨不得把她们一家往死里整的嘴脸,苏梨就觉得一阵反胃。
那天晚上要不是刘明槐相救,她妈方澜真可能出危险。
那块尖角的石头可是冲着她妈头上去的。
早知道被偷的是他石大主任,她刚才绝对袖手旁观,说不定还会暗中给那小偷行个方便!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之间尴尬又诡异。
苏梨在心里暗骂一句:真晦气!
目光再次落回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偷身上。
只见他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单薄褂子根本挡不住初冬的寒气。
尤其是那双赤着的脚,冻得通红发紫,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裂。
这都快入冬了,还打着赤脚,真是遭罪!
苏梨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但随即又一个疑问冒了出来:这人为什么偏偏去偷石松华?
一个县城住着,难道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石主任?
就不怕被往死里整?
果然,石松华也彻底看清了小偷的脸,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惊讶和鄙夷的神情,大声呵斥道:“宋大志!竟然是你?!”
话音未落,他上前一步,抬脚就狠狠踹在宋大志的腰眼上:
“你这个死不悔改的坏分子!不想活了是不是?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我没有偷!”
那个叫宋大志的年轻人忍着痛,踉跟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疼痛而发抖。
他指着石松华手里那个黑色的公文包,赤红着眼睛反驳:
“我只是想拿回我家的东西!那玉佩是我宋家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嗡嗡地议论开来。
“是宋家那个小崽子啊……”
“啧,资本家出身,还敢偷到石主任头上,真是活腻歪了!”
“你先别急着下定论,没听他说是想拿回自己家的东西吗?”
“就是,宋家那老爷子好象病得挺重,还在医院躺着呢……”
这时,一位看起来五六十岁、面容慈祥的老大爷从人群里挤出来,他看着宋大志,脸上满是怜悯。
他语气急切地劝道:“宋家小子,你别犯浑!
快说说,你到底拿了石主任什么?赶紧还给人家!
你爷爷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呢,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听到“爷爷”和“医院”这几个字,宋大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象是被抽干了力气,声音带着绝望,对着石松华哀求道:
“石主任……石主任我求求你了!把你包里那块蟠龙玉佩还给我吧!
那是我家祖传的,是我家最后一点能换钱的东西了!
我爷爷……我爷爷他还在医院里,等着钱交医药费啊!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哽咽着,后面的话几乎说不下去。
苏梨站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合著是这么回事! 这块玉佩不知道怎么回事落到了石松华手里。
这宋大志想偷回来换钱给爷爷治病,结果还没得手就被发现,吓得仓皇逃跑。
然后就被自己这个“热心群众”给一脚撂倒了。
哎呀,真怂。
苏梨心里忍不住吐槽。
既然都决定动手了,怎么不计划周详点?
这下可好,人赃……呃,人没赃并获,但被当场抓住,麻烦大了。
她再看石松华时,发现这位石主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闪铄,握着公文包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这微妙的表情变化,让苏梨敏锐地察觉到,那块所谓的“蟠龙玉佩”,恐怕来得并不那么光明正大。
眼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连路边国营饭店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跑出来看热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石松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臭小子,当街喊自己偷藏了他家的玉佩,这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么?
“什么玉佩?简直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石松华阴沉着脸矢口否认。
“就算是委员会没收了,那也是‘四旧’,是封建残馀,是必须被清除的对象!
倒是你,宋大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偷窃,行为恶劣!
我看你就是贼性不改,必须扭送公安局,严肃处理!”
说完,他上前一步,粗糙的大手狠狠攥住宋大志那瘦骨嶙峋的骼膊,用力之大,让宋大志痛呼出声,使劲想要挣脱。
“走!跟我去公安局!”
石松华厉声喝道,拖着宋大志就要往人群外走。
他绝不能承认玉佩在他这里,否则后患无穷。
必须快刀斩乱麻,把这个麻烦的小子先弄走再说。
这一下,周围许多知道宋家情况的人脸色都变了。
刚才那位出言相劝的老大爷更是急得直跺脚:
“石主任,使不得啊!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他要是进去了,他家躺在医院里的老爷子可怎么办?
那不是要了老人的命吗?”
“是啊,宋老爷子还等着钱救命呢……”
“这孩子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人群中传来几声低低的附和,带着不忍和同情,但碍于石松华的身份,没人敢大声站出来阻止。
宋大志被拖得跟跄几步,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表情充满绝望。
他不再挣扎,只是用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哀求:
“石主任,求求您高抬贵手!我不能去公安局啊!
我爷爷还在医院等着我……他不能没人管啊……求您了!”
然而,石松华对周围的议论和宋大志的哀求充耳不闻,反而拽得更紧,脸上露出一丝狠厉。
眼看宋大志就要被强行拖走,一场牢狱之灾和可能的人伦悲剧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