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船坞的角落里,张铁牛蜷缩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渔网下,象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他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混着血水,在他虬结的肌肉上蜿蜒流淌,浸透了身下冰冷的铁板。
他颤斗着从大包裹里掏出几根被压扁的人参须子和几片看不出原貌的干草根。
这就是他昨夜拼死从码头帮仓库抢来的强身健体药材。
看着这堆玩意儿,张铁牛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它们焚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啃噬骨髓的疑惑。
“操他娘的!就这?!”
他低声嘶吼道,声音沙哑干裂。
“拼了命抢来的,就这点草根子?”他抓起一根最粗的人参须子,直接塞进嘴里狠狠地撕咬吞咽。
一股微弱的热流在冰冷的胃里散开,一股源自四肢百骸深处的狂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一般,猛地喷涌而出。
这力量滚烫蛮横带着撕裂一切的冲动,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它无视着伤口的剧痛,蛮横地冲刷着受损的筋络,肌肉在痛苦中贲张撕裂,又在某种奇异力量的强制作用下强行弥合、变得更为坚硬紧绷!
“呃!”张铁牛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瞬间布满了血丝。
这力量,这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它象毒药一样让他痛苦,又象烈酒一样让他沉醉。
每一次濒临极限的爆发后,它似乎就增长一分,身体就更强韧一分,可代价是那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渴望它!渴望着足以踏平整个码头帮的力量!
可他又困惑,这力量到底从何而来?是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刻在脑子里的锻体术?还是自己真的变成了怪物?
“妈的,不管了!”张铁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强忍着剧痛,按照脑海中那霸道功法路线,主动引导着这股狂暴气息在体内疯狂冲撞。
痛楚如潮水般涌来,他咬紧牙关死死守住心头的一丝清明,感受着力量在毁灭与新生中艰难地增长、凝实。
“哐当!”
沉重的脚步声和粗暴的翻找声在废弃船坞里回荡,几个码头帮的打手,手持棍棒和砍刀,骂骂咧咧地搜查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妈的,那姓张的杂种属耗子的吗?挨了老子们那么多下,还能跑没影了?”
“黑鲨哥发话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赏金五十万,都他妈给老子仔细点搜!”
“听说那小子力气邪乎得很,一拳能把墙砸个坑!找到都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被踢开的刺耳噪音。
张铁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呼吸都停滞了,蜷缩在破渔网下。
狂暴的力量在体内咆哮,心中有一种将一切撕碎的冲动!
但他死死压制着,只剩下野兽般的警剔。
脚步声在距离他藏身处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住。一个打手踢了踢挡路的破木箱,骂了句脏话。
“这边堆的破烂太多了,味儿也冲,那孙子肯定不在这。”
“再往里看看!妈的,这鬼地方。”
脚步声和骂骂咧咧声渐渐远去。
张铁牛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不能在这里待了!这里已经被发现!他必须转移!
趁着外面暂时安静,他强忍着剧痛悄无声息地钻出藏身处,贴着冰冷的船坞墙壁,利用巨大的废弃机器残骸作为掩护,朝着船坞另一个更隐蔽的排水口方向潜行。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了地上的碎铁片和水洼,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临渊城治安署,临时成立的特殊事件调查组办公室内,气氛有些凝重。
小队长赵刚脸色严肃,他手指点着铺在桌上的临渊城局部地图,特别是码头区和泥沼巷局域。
“码头帮仓库被暴力抢劫,守卫多人重伤,行凶者张铁牛,据描述力量远超常人,疑似与泥沼巷近期出现的奇人事件有关联。上头很重视,要求我们尽快查明真相,控制事态的发展!”
他看向手下得力干将,心思缜密的女治安官林薇:“林薇,你带人,以追查张铁牛伤人抢劫案的名义,重点排查码头区所有废弃厂房,仓库,窝棚!特别注意那些能藏人且近期有异常痕迹的地方,带上警犬!”
“是,队长!”林薇利落地点了点头。
“孙海!”赵刚转向经验丰富的老治安官,“你带另一组人,继续盯着泥沼巷!李宏,小芸,陈默,这三个人是关键!陈默家昨晚那把火,烧得太蹊跷了!
给我查清楚是意外还是人为,另外,那个红姐也要纳入视线,所有线索可能都指向同一个源头!”
“明白!”孙海沉稳应道。
“记住!”赵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们的目标是查清真相,维持秩序!无论是江湖帮派的仇杀,还是真有什么超凡力量的出现,都必须纳入官方的掌控之下,行动!”
张铁牛象一匹疲惫不堪的孤狼,在临渊城最肮脏最混乱的底层缝隙里艰难穿行。
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能游走在废弃工厂,垃圾堆,贫民窟边缘的破败窝棚区。
饥饿如同烧红的烙铁,不断灼烧着他的胃。
他冒险翻进一个贫民窟边缘的小菜园,胡乱拔了几根箩卜,连泥带土塞进嘴里,冰冷的汁水稍稍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却无法填补那巨大的能量消耗。
在一个窝棚区小巷深处,他被一个靠在墙根晒太阳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拦住了。
老头外号独眼老七,是这片贫民窟的地头蛇,消息灵通得如同长了顺风耳。
“哟,这不是码头帮悬红五十万的铁牛兄弟吗?”独眼老七用剩下的那只眼睛上下打量着张铁牛,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不易察觉的贪婪,“啧啧,伤得不轻啊。怎么,没地方落脚了?”
张铁牛警剔地盯着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知道这些地头蛇比野狗还危险。
“别紧张,兄弟。”独眼老七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
“我老七就喜欢交朋友,码头帮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碎,活该!不过,”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兄弟你这麻烦惹得不小啊,不光码头帮的疯狗在找你,官差也撒网了!刚才还看见几个穿制服的带着狗,在码头那边转悠呢!”
官差?张铁牛的心猛地一沉。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码头帮再凶,也是江湖规矩,官差,那可是国家机器啊。
他这条命,在官差眼里可能连五十万都不值!
“想活命吗?”独眼老七那只独眼里闪铄着算计的光芒,“老七我倒是知道个地方,绝对安全,管事的跟我有点交情。不过嘛这年头,道上的规矩,没有白帮的忙。”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张铁牛见状沉默不语,他身上除了药材,一无所有。
“没钱?”独眼老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扫过张铁牛强健却布满伤痕的体魄,又扫过他空瘪的口袋,最终落在他脸上。
“那就得卖点力气了,帮里最近缺个能镇场子的狠角儿,兄弟你这身板这力气,正合适!干几票买卖,钱就有了,地方也有了,还能躲开那些烦人的苍蝇,怎么样?”
招揽?当打手?
张铁牛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只想报仇,只想活下去,不想再给任何人当狗!可眼前似乎别无选择?
就在他尤豫的刹那,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短促嘹亮的犬吠,声音迅速向这边接近!
“妈的!警犬!”独眼老七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张铁牛了,像只受惊的老鼠,哧溜一下钻进了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破棚子里。
张铁牛瞳孔骤缩。
警犬,是官差!
他毫不尤豫,转身就朝着与犬吠声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胸腹间的伤口被剧烈的奔跑牵动,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他却顾不上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身影在狭窄污秽的小巷里跌跌撞撞地飞窜着。
临渊城西郊,一片荒废多年的破庙群。
这里远离城区人迹罕至,只有野狗和老鼠出没,成了张铁牛暂时的避风港。
他蜷缩在一尊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弥勒佛石象后面,剧烈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胸腹间的伤口因为刚才的亡命奔逃似乎又撕裂了,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渗出浸湿了褴缕的衣衫。
饥饿,伤痛,疲惫如同三座大山,将他死死压住。
他颤斗着再次打开包袱,看着里面仅剩不多的药材,眼中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熄灭。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没用的,都没用的。”他喃喃自语道,他抓起那点药材没有再吃,而是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
“操他妈的药材,操他妈的码头帮,操他妈的官差!”他低吼着,象一头绝望的野兽。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愤怒和绝望中,那股狂暴的力量感再次不受控制地从身体最深处涌起!它如同滚烫的岩浆,不断灼烧着他的筋脉,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可那力量带来仿佛能摧毁一切的强大感,却又让他沉迷!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石佛底座上!
砰!
一声闷响!
坚硬的青石表面,竟被他硬生生砸出几道细密的裂纹!碎石飞溅!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一丝丝鲜血流出。
张铁牛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拳头,又看看石头上那清淅的裂纹,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困惑。
这力量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它让他痛苦,让他象个怪物一样被追杀,可它又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他恨它,却又离不开它!
“啊!”他仰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声音在破败空旷的庙宇废墟中回荡,充满了迷茫和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