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长!”白河警官急了。
“这是命令!”系长吼道,“现在,出去!”
走出办公室,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走廊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压抑的味道。
“四个小时……”佐伯凛子低声重复着这个时限,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愤懑。
白河警官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想起了这是在警署内部,烦躁地将烟盒塞了回去。他靠着另一侧的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不对劲。”他忽然开口,“太不对劲了。”
“松本清就算手眼通天,那些人……内阁、公安、财务省,甚至还有自卫队……他们是怎么知道他被我们带回来的?”
“从我们传唤他,到把他押进审讯室,前后不到两个小时。他的手机第一时间就被我们收缴了,全程都在我们的视线里。消息不可能传得这么快。”
“除非……”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扫过。“。”
白河没有说完,可话里的意思却不言而喻。有内鬼。
佐伯凛子的脑海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刚才在办公室里,那个沉默的身影。
佐藤翔平警官。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在系长因为一个地方警署的案子被各方高层施压的时候,他一个刑事一部的警官,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地、又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而且,从一开始,佐藤警官似乎就对这个案子异常关心。
”佐伯,你想到什么了?“
”不,没什么。“
佐伯凛子暂时将它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松本清,两人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白河警官在她身边,脚步沉稳,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凝重。
两人来到审问室,松本清正坐在那里。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衬衫和长裤,手腕上没有手铐,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甚至没有看走进来的两人,只是微微偏着头,嘴里哼着一段不成调的曲子。
那是一首很古老的童谣。
“toryanse, toryanse…”
曲调天真,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佐伯凛子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白河警官在她身旁落座,将文档夹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松本清的哼唱停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佐伯凛子脸上,嘴角噙着一抹礼貌而疏远的微笑。
“佐伯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佐伯警官冷静下来,言语之中保持着逻辑。
“松本先生,在你之前,我们已经审问了高桥小姐。”
”高桥小姐的证词有很大的漏洞,你告诉我们的行踪,是谎言。“
松本清浅笑,默不作声。
“松本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特意嘱咐高桥小姐为你提供虚假的不在场证明,这本身就意味着,你很清楚自己当晚的行踪存在巨大的破绽。”
“你意识到了自己会被我们怀疑。”
”你在害怕什么?“
话音落下,松本清忽然笑了起来。
不是冷笑,不是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畅快的大笑。他的胸膛起伏,肩膀耸动,笑声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足足有十几秒,才慢慢停下来,眼角甚至挤出了一丝生理性的泪水。
“高桥……那个傻瓜。”
”我早就知道那个笨蛋会露馅的,早知道就不应该去拜托她。“
他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与鄙夷。
”要不是看到那女人容易骗,我才不会去找他呢。“
“佐伯警官,你知道她有多可笑吗?”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她会花整整三个小时,在镜子前,只是为了挑选一枚能搭配晚宴礼服的胸针。可是在晚宴上,她却能举着一杯黑皮诺,煞有介事地评价它‘单宁强劲,有烟草和皮革的风味’,因为她只会背诵那些酒评家写在标签上的陈词滥调,根本分不清黑皮诺和赤霞珠的区别。”
松本清靠回椅背,双手交叠在腹部,姿态悠闲得象在咖啡馆里闲聊。
”那种女人怎么说呢,是目前阶级固化所产生的浅薄的怪物,看到那种东西,我由衷的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担忧呢“
佐伯凛子的手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松本清的话听着让人非常火大,她想起了高桥琉夏的表现,无论如何,那个女人绝对是爱她的,一种混杂着同情与愤怒的情绪,冲上了她的头顶,身为女性,她无法容忍这种将另一个女性的感情与尊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傲慢。
“闭嘴!”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斗。“你把别人的真心当成什么了?把一个爱你的女人当成什么了?你这个混蛋!”
“佐伯!”
白河警官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
佐伯凛子猛地一惊,呼吸一滞,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松本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双眯起的眼睛里,所有的嘲弄和轻篾都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用刻薄言语攻击高桥琉夏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佐伯凛子明白了,他在搅乱她的心智,激起她的情绪反应。
自己怎么会中这么明显的圈套。
佐伯凛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纷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她重新抬起眼,目光恢复了冷静与锐利。
“你的表演结束了,松本。现在,我们谈谈正事。”
松本清看着她,嘴角又一次,极轻地向上挑起。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用一种近乎于闲聊的、温和的语气,轻声开口。
“你妈妈的身体,佐伯警官,也不错呢,很有年轻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