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的空气,混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种是属于成熟女性的、略带甜腻的香水味,另一种,则是情事之后,皮肤上蒸腾出的微咸汗意。
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黏稠而暧昧的氛围。
宫岛夫人侧躺在松本清的身旁,丝质的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遮不住起伏的曲线和汗水浸润后紧贴着肌肤的布料。
她没有立刻睡去,反而象是打开了某个话匣子,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
“最近那些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前几天的家庭会议上,居然直接带了律师过来,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质疑遗嘱的有效性。”
“说什么她生前精神状态不稳定,受到了我的蛊惑……真是可笑,我照顾他整整五年,她们又出现过几次?”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丝绸床单上划着圈,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懑。
“家里那些亲戚,一个个都是墙头草。以前我还在的时候,都围着我转,现在,看到风向不对,就开始窃窃私语。”
“遗产分割的事情吵得我头都大了,每天睁开眼就是一堆烦心事。”
松本清沉默不语,他的眼睛没有焦点地望着天花板,昏暗的光线在上面投射出模糊的光斑。
“松本先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沉默,宫岛夫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语气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抱怨转为了一丝试探和不安。
“您……您不要误会。”她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身体微微向他这边挪了挪,试图寻求一种更亲近的姿态。“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真的。只是最近……最近压力太大了,家里一团糟,公司那边也是,很多事情压在心里,找不到人说。”
“我就是……想找个人,听我说说话。”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人,所以,这一点一定请您相信我,我只是觉得松本先生对我来说,很特别。“
松本清依旧沉默。
宫岛夫人感到了某种压力,她有些慌乱地继续解释。“还有……还有一点。”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急切的保证。
“今天的事情,是我自愿的。我……我绝对不会用这个来威胁您,或者向您提任何过分的要求。”
这句话,总算是让松本清脑袋里过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一直望着天花板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身旁这个女人的脸上。
黑暗中,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带着些慵懒与闲散,他斜了她一眼。
“你敢么?”
宫岛夫人的嘴唇只是徒劳地翕动了几下,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下一秒,一只手伸了过来,不算粗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捏住了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动作很轻,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闭嘴。”松本清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安静点。”
宫岛夫人身体的僵硬只持续了短短一秒。
然后,她所有的挣扎、辩解和不安,都化作了顺从。
她乖巧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走下旋转楼梯,客厅中央的巨大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只有几盏落地灯散发着幽暗的光。他瞥见玄关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家庭合影的相框。
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宫岛夫人妆容精致地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温婉得体。而在老人的另一侧,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与周围的华贵格格不入。她没有看镜头,微微侧着头,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强和疏离。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两条未经修饰的、显得有些粗的野生眉毛。
松本清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瞬,这女孩的长相很有特点。
他收回视线,脑子里没有泛起任何波澜,拉开沉重的雕花大门,一股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瞬间冲散了身上残留的、属于卧室的黏腻味道。
他正准备迈步离开,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庭院的阴影里冲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站住!”声音清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松本清停下脚步,抬眼看去,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现实中的她,比照片上更显得棱角分明。那对野生粗眉下,是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正直直地瞪着他。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整个人象一头被激怒的幼兽。
“你是谁?”
女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充满了质问的意味。
松本清没有回答,见他不说话,女孩的怒火更盛。
她上前一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视线在他身上下扫视,最后停留在他那件一丝不苟的衬衫上。
“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我爸爸才刚走没多久!她就把男人带回家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松本清依旧沉默,侧过身,打算直接绕开她离开。
他的无视,彻底点燃了女孩的怒火。
“不准走!你给我说清楚!”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极大。
松本清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股凌厉的风声就从侧面袭来。
下一瞬,一股沉重的力道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左边下颌骨上。
砰!一声闷响。
松本清的脑袋被这股巨力打得猛地向右一偏,身体一个跟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视野出现了瞬间的模糊和金星,下颌骨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锤正面击中,酸麻感顺着神经一路蔓延到耳根。
他被打懵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意外。
他缓缓转过头,重新看向那个女孩。
女孩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身体微微下沉,右拳收在腰侧,左拳作为格挡架在胸前,是一个极其标准的拳击架势。
这女生,受过训练,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嘴角缓缓渗出,顺着下巴的线条滑落。
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抹了一下嘴角,指尖上,一抹鲜红。
血。
松本清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血迹,忽然笑了。
不知道为何,他从这宛若偷情被抓的奇怪场景中察觉到了些许幽默感,尤其是眼前稚嫩少女坚硬的拳头。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还是用这么标准的方式。
女孩看见他嘴角的血,又看见他脸上那个诡异的笑容,也愣住了。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她只知道,自己又犯老毛病了,冲动了。然而,比她自己的冲动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男人的反应。
他笑了。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么?
就是现在。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松本清的身体动了,没有丝毫预兆,他的右脚向侧前方踏出半步,身体的重心瞬间压低,腰部发力,带动整个上半身猛然扭转,力量从脚底贯穿至腰胯,再传递到肩膀,右臂如同一根绷紧到极致的钢缆,骤然弹出。
一个标准的直拳。
快,准,狠。
毫无花巧地,笔直地,砸向女孩的脸。
一拳击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