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未时。
大明,南昌府。
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碾破热浪,黑马卷着黄尘撞进茶寮,马衣下摆的青竹纹猎猎翻卷,刷过斑驳竹帘。
楚河斜倚着条凳,手肘支在斑驳的木桌上,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碗边沿。
茶盏里浮着几片暗黄的茶叶,随着他指节轻叩,浑黄的茶水荡开细密的涟漪,倒象极了某些人藏在眼底的算计——这茶摊的水有股土腥气,他连沾唇都嫌脏。
他半眯着眼,望着马上那抹青色身影。
直到马蹄声渐远,才漫不经心开口:“店家,刚过去的可是青衣楼的人?”
陶土茶壶注水声“咔”地顿住。
楚河眼角馀光扫过掌柜骤缩的瞳孔,听着那声“客官慎言”里发颤的尾音,喉间浮起丝冷笑。
他垂眸盯着自己右手边的乌鞘剑。
这镇子的茶摊他前日也来过。
那日有个书生也问了类似的话,第二日镇外枯井里便飘起具喉管对穿的尸首。
此刻掌柜的眼神又往墙角溜。
那个地方他昨日掀过,底下藏着个竹编鸽笼,笼里还沾着新鲜鸽粪。
与此同时,在楚河脚边青砖缝里,墨线般的字迹正缓缓浮现。
位置:陆小凤传奇(有人说第一种武器,并不是剑,而是笑,只有笑才能真的征服人心。所以当你懂得这道理,就应该收起你的剑来多笑一笑。)
本次事件要求如下:
1和陆小凤成为朋友(已完成)
2帮助陆小凤查清青衣楼楼主真实身份(关于本次事件的一些记忆已已封存)
3活到此次事件最后。
你的个人信息如下:
姓名:楚河
境界:后天境(八层)
属性:
1剑法:63
2刀法:28
3奇门:9
4臂力:76
5身法:64
6悟性:70
7根骨:87
武学:
1器械:松风剑法(登峰造极)
2拳脚:摧心掌(登堂入室)
3内功:鹤唳九霄神功(心领神会)
4轻功:天罗步(登堂入室)
楚河收回目光,思绪飘忽。
记得自己第一次穿越,那时候自己身为分文,又不会武功。
为了活下去,他蹲在青石板上,和条瘸腿野狗抢半块霉饼,他手指刚要够着饼边,后颈突然被人拎起。
“跟我走。”
那是个小老头,青衫洗得发白,颔下短须根根如针,偏生眼神亮得惊人。
回的是青城山,观前古银杏秃了半边枝桠。
老头翻出半袋陈米熬粥,米香飘起来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父母外真有人会把最后的干粮分给他。
他教自己武功,教自己要与人为善,不可恃强凌弱,教自己江湖也是讲理的。
可后来呢?
江湖的血雨腥风顺着山径漫上来时,没人愿意给他哪怕一点点讲理的时间。
他低头看茶盏里的倒影。
眉骨如刃,唇角那抹笑比茶渍还淡,记得那个犟老头也劝他多笑笑。
可若收了剑之笑,这茶碗里的水纹怕要变成血纹了。
起身时剑鞘磕在条凳上,“咚”的一声惊得老槐树上的蝉哑了半息。
楚河摸出五枚铜钱,“当啷”丢在茶案上。
铜锈混着茶渍,在木头上染出块暗黄。
这是茶钱,也是买命的钱。
乌木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竹帘“哗啦”作响。
掌柜的刚要喊,剑尖已抵住他咽喉。
“我这人不爱管闲事。”楚河的声音很轻:“但有个老头说江湖也总归要讲道理,所以那书生的命总要有个交代。”
剑刃入喉的声响比蝉鸣还轻。
掌柜的眼睛瞪得滚圆,血顺着剑尖往下淌,染红了青布衫。
他瘫倒在地时,墙角柴堆下突然扑棱棱飞出只灰鸽——果真是传信的。
楚河望着那鸽掠过老槐树,嘴角笑意渐冷。
他摸出腰间火折子,“咔”地擦燃,丢进茶寮角落的干柴堆里。
“这茶摊的水太脏,烧了干净。”
火舌窜上竹帘时,他已翻身上马,马蹄踏碎满地火星。
身后茶寮的火势渐猛,浓烟裹着焦糊味直冲天际。
倒象是给那书生烧了柱断头香。
……
黄石镇东市街,曾经能并排跑八匹烈马,如今被歪斜货摊和龟裂栓马柱分割得支离破碎。
夜风里,檐角铁马锈声嘶哑。
一骑快马裹着腥气踏碎残月,停在唯一亮着朱砂灯笼的三层木楼前。
迎春阁天字号房内,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凝成血红琥珀。
紫面大汉踹翻木凳的声响震得烛火乱颤,刀疤脸的手已按在长鞭上——他们发现床上躺着的人并不是这次目标。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锦帐,露出张带笑的脸,两撇胡须修得比眉毛还齐整。陆小凤靠在锦被里,声音里带着点调笑:“两位爷,总要人睡个好觉吧。”
楼梯处传来极轻的吱呀,楚河右手按在剑柄上,他每一步都踩着楼梯最稳的那截。
“谁?!”
紫面汉子大喝一声,声音里满是警剔。
他腰间的刀还没拔出来,就看见门缝里窜进道寒芒,剑尖直接捅进他喉结三寸。
楚河的剑出鞘时带起的风,比杀过人的剑更冷。
他盯着紫面汉瞪圆的眼睛,想起那个犟老头说:“松风剑法就是要快,快到对手连害怕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此刻这一剑,刚好。
“楚兄的剑还是这般催命。“陆小凤翻身坐起,指尖粘着片染血灯花,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青衣楼第三楼杀手的命,够买下整座迎春阁了。“
楚河没有搭话,只盯着剑刃上的血线。
剑是老剑,剑柄处缠着的银丝已磨得发暗。
血是新血,顺着开刃处往下淌,在青砖缝里积成小滩。
他拔剑的动作很稳,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江湖人总说“见血手软”,可他的手在第七次握剑捅进活人胸膛时,就硬得象块淬过冰的钢。
“小心!”陆小凤提醒道。
刀疤脸已从惊愕中回过神,他惯使的长鞭正攥在掌心,鞭梢早褪成了茶褐色,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
此刻他暴喝一声,臂上青筋根根凸起,长鞭如活物般窜出!
鞭身擦过空气的尖啸里,混着声脆响——这一鞭他用了十足力道,若打实了,能把人脊梁抽成两截。
楚河睫毛微颤,他望着那道扑来的鞭影,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下一瞬间,刀疤脸的瞳孔缩成针尖。他明明看见楚河立在原地,青衫下摆还沾着紫面汉的血。
可等鞭梢要卷上那人衣襟时,眼前只剩道残影。
长鞭结结实实地抽在墙上,震得青砖簌簌往下掉。
刀疤脸虎口猛地一麻,指节因反震微微发颤。
可他此时已顾不上吃痛的手指,惊恐地看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自己身侧的楚河,忙不迭地收鞭回防。
然而,楚河的剑更快!
剑光一闪,直剌刀疤脸的心口要害,快得连风声都来不及响。
刀疤脸额角的刀疤瞬间绷紧,象一条扭曲的蚯蚓。
生死关头,他慌忙松开长鞭,反手抽出腰间短刀格挡!
“锵——!”
刀身与剑刃猛烈相击,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火星子“噼啪”溅射在他手背上。
巨大的力道通过刀身传来,震得他气血翻涌,内腑如遭重锤,“噔噔噔”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短刀几乎脱手,喉头一甜,强忍着才没喷出血来。
“你你究竟是谁?”
刀疤脸声音发颤,他死死盯着楚河的眼睛,那双眼比乱葬岗的夜还深,望着他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具早该埋进黄土的尸首。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在义庄守夜,见野狗啃食尸体时,那些畜生眼里也是这种平静,仿佛在嚼块馍馍。
楚河仿若未闻,手中滴血的剑微微扬起,剑尖锁定对方咽喉,森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刀疤脸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间,发出干涩的声响。
他强忍着内腑如被烈火灼烧般的剧痛,死死地攥紧短刀,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眼神中满是恐惧,但多年的江湖生涯让他明白,此刻若退缩,必死无疑。
“楚兄,先留他一命。”
陆小凤从床上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八仙桌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咱们得从他嘴里问出青衣楼的一些情报,要不这不就白折腾了嘛。”
楚河闻言,凌厉的剑势微微一缓,他转头看了眼陆小凤,对方正用茶盖拨着浮起的茶叶,神态悠闲得象在自家院里。
他没说话,心中了然。
这滑不溜秋的家伙算盘比谁都精,该问的,该留的,早算计好。
这次就是他让自己在前面那个小镇耗了两日,说是“等条鱼”,现在看来,鱼刚咬钩。
冷汗如黄豆般从刀疤脸的额头滑落,浸湿了他凌乱的鬓发。
他的目光在楚河和陆小凤之间来回游移,心中如同一团乱麻,疯狂地盘算着脱身之法。
“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陆小凤饶有兴味地看向刀疤脸,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心底的每一丝想法。
随后,他又转头环顾四周,这房间已被打斗弄得一片狼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