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阿尔特温的阿莱克修斯觉得是愈发的无聊了起来,这里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于是阿莱克修斯干脆就带了几个护卫又跑到了南边的群山之中。
正在这时,来人通报,拉兹族的酋长胡尔?拉季翁求见。
阿莱克修斯不仅陷入思索之中,自己这次来本就有些事情想要找这些拉兹人,如今自己还没找上他们,这拉兹人反而主动找过来了。
这拉兹人或许没有多少人听过,但是查找金羊毛的伊阿宋王子的故事估计大多数人都有所了解了。
这希腊神话里的科尔基斯公主美狄亚就是拉兹人,而拉兹族口传叙事中,也有其祖先曾是“金羊毛的守护者”的内容。
不过这拉兹人虽然有自己的历史,有自己的文化,甚至有自己的语言,但他们确确实实在罗马帝国的官方文档乃至社会各界之中又是被实实在在的看做是罗马人的。
并且他们也并不排除这个身份。
如果真的要按照各民族人数来区分的话,仅仅是这特拉比松一块,这拉兹人可是明显多于希腊人的。
甩了甩脑袋,抛去了这些无端的遐想,虽然不清楚这群此刻特拉比松的“多数民族”究竟是什么目的,但阿莱克修斯还是让人将这位胡尔酋长请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是酋长,则是因为,虽然最早从公元六世纪,所谓的拉兹卡王国已经并入罗马的版图了,但是他们确一直是施行的部落联盟制,由世袭酋长统治,下设长老会议辅助决策。
而这个胡尔?拉季翁就是拉兹人联盟中最大的沿海拉兹部落的酋长了。
胡尔酋长上来之后,只见,阿莱克修斯正立在山坡上,两只手背在身后,向着远处群山与海面交界之处长啸。
“殿下倒是好兴致!”胡尔在自己儿子科斯塔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来,刚一见到阿莱克修斯的背影便无奈苦笑。
“是来回忆殿下几月前在这里泽大破原总督几千大军,感叹建功立业吗?”
胡尔此时已经年近五十了,本就是长者,更兼是拉兹人中最有权势的那一人。
现在在自己突然赶到里泽,并且只是突发奇想的情况下来到了城外的这座山丘之上。
按理来说胡尔哪怕是有事,也只需要等在山下就可以了。
现在反而主动徒步上山,而且一开口还给足了姿态。
“酋长不必如此,随意即可。”面对对方的低姿态,阿莱克修斯只是回头随意客套了半句,却连回身去迎接都懒得做,反而继续负手看着眼前山脉地形出神。
“而且,我也非是在回忆往昔,而是在看这里泽的地形……”
“原来如此。”胡尔喘了两口粗气后,或许确实是年老体衰了,随后直接在自己儿子的搀扶下坐到了山坡上的一块石头上。
“殿下短短几个月内就打了数场大仗,且都取得大胜,殿下的威名相比早就传遍了这黑海沿岸了。这每到一处就视察本地地理,确实也是名将所为……殿下能有今日之威势也是情理之中啊。”
“酋长又错了。”阿莱克修斯这次连头都没回。“我只是单纯看看而已,并没有任何要做军事谋划的意思。”
胡尔干笑了一声,顺便拽住了一旁有些面色不对的儿子科斯塔,也是一时不再说话了。
看他的样子,也是抓紧时间把气喘匀,然后再准备说话。
实际上,趁着这几句话和阿莱克修斯的态度,胡尔心中也搞基本清楚了。
这阿莱克修斯初次见面便态度强硬,而且一个月前就据传他清理了特拉比松一半以上的贵族。
对自己人尚且如此威势,面对着这样一个残暴的统治者,族人们也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刻就找到了胡尔,希望他可以出面去探探风口,看看这位在更西边的一些地方,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成功逃离屠刀的贵族口中被称为“屠夫-阿莱克修斯”的人来到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毕竟拉兹人在阿莱克修斯进入特拉比松开始到一个月前的那场大战,虽然一直安分守己,始终呆在各自的岗位上并没有逃离,只是最近的这一批蜂蜜因为一直没有接到总督府的消息,因此一直存在库中没有送到特拉比松。
族人们因此也就有些慌张,胡尔也是明白了对方对自己一直避重就轻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于是他的视线往四周扫了一圈,高坡之上,仅有的几个护卫也都是离得远远的,只有他们三人在此,确是正好适合说些话,于是他当即也是决定开门见山吧,说不定反而会有奇效。
“殿下,一个月前利姆尼亚那场夜袭之后,您在这南部的山区之内呆了一个月,为何现在又突然来到了里泽?”
“不为何。”阿莱克修斯依旧是负手背身言道。“我只是前几日恰好来到了里泽附近,便打算进城修整一下。”
“是这样的。”胡尔正色言道。“我们里泽的拉兹人为了感谢殿下驱逐了南部的突厥人,想要询问总督府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里泽有的,殿下尽管提。”
胡尔面色又开始变得有些扭捏,“殿下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只是族内担心……担心……会如同特拉比松的那些贵族一般……突然遭逢大变……而且里泽那里也传来了一些消息……”
“我所行事向来有法可依,总督府已经明文发到各处了,胡尔酋长难道不知吗?”阿莱克修斯依旧从容。
“难道卡兹人准备为这些贵族讨个公道吗……还是说,胡尔酋长觉得是我行事不妥,想要指点我如何施政?”
胡尔怔了半响,方才尴尬应道:“我一个老头子,早就不怎么管事了,无论如何也是指点不了殿下您的啊。”
“我想也是。”阿莱克修斯终于回过头来,也是一脸嘲讽。
“如果胡尔酋长觉得我残暴不仁,如同我祖父那样,自然不会到这里来见我了。”
胡尔面色也难堪下来,闻言也是沉默不语。
场面自然也是僵持了下来,胡尔之子科斯塔在一旁全程看完听完,作为儿子的看到父亲被如此压制,自然也是忍耐不住了。
当即对着阿莱克修斯躬身一礼,然后说道:“殿下,我们卡兹人虽然一直没有当面向您宣誓效忠,但是一直以来无论是南部的要塞,还是税收都没有任何的短缺,只是……这一次,我父亲也是被族人们推着过来的,想要说和一下……”
年轻人嘛,又觉得自己事出有因又确有其事,于是自然开始慷慨激昂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晓得了。”阿莱克修斯打断了科斯塔的话,然后干脆顺着他的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们拉兹人的顾虑确实有道理,并不是想要指点我的施政。”
“这是自然。”科斯塔赶紧昂然应道。
“而是要领着我治下的卡兹人乃至整个里泽直接反抗我的统治!”阿莱克修斯忽然面色一冷。
“里泽的贵族们觉得受了委屈,他们不和我说,反而来找你胡尔酋长。想来,你们拉兹人在里泽这里已经树大根深,早就将这块土地视作自己的了吧?并且是不是还准备谋夺特拉比松!”
科斯塔目定口呆。
“殿下!”那边胡尔听的头皮发麻,再想到眼前这人的战绩,也是赶紧从石头上起身再次向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
“上帝见证,我们拉兹人在这片土地已经生活了一千多年了,比你们罗马人还早啊。从来没有任何对帝国不忠的举动,这一次就更没有对殿下的施政对抗的意思了……实在是受了城里那些贵族们的蛊惑,这才有了这个误会,还请您万万不要有所误解啊。”
“里泽才有多少罗马人,你们拉兹人才是大多数吧,你们拉兹人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吗?!”阿莱克修斯一声冷笑。
“上帝见证!”胡尔不顾一切,再次俯身行礼。
阿莱克修斯嘴角轻翘:“如此说来,卡兹人并没有任何拖欠赋税的情况,对罗马乃至我个人都是绝对忠诚了?!”
胡尔一把拽住了自己还在发愣的儿子,让其行礼赔罪,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言道。
“绝对没有半分拖欠、欺瞒。而且不止如此,我们拉兹人这些年,只要是遇到和罗马人乃至佐治亚人的争执,从来不问原因,都是将好处让给对方的。并且还在尽量接纳那些从南方逃难过来的流民们……殿下,这些事情,里泽城中人尽皆知,还请您……还请您……”
阿莱克修斯不由一声嗤笑,却是忽然上前扶起了对方父子:“开个玩笑而已,胡尔酋长怎么就当真了?在我罗马境内,从来就没有卡兹人和罗马人的分别,大家都是罗马人……什么殿下的,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科斯塔茫然起身,依旧是目定口呆,而胡尔则是气喘吁吁,汗流不止,好象又爬了一遍山一样。
说实话,这胡尔是真怕了,也是真后悔了……眼前这人可是对谁都出狠手的人,管你是异族、海盗,还是同族、贵族。
自己的儿子还主动将缺了的进贡扯出来,刚刚眼前这少年听到蜂蜜之时看他的反应,应该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现在还主动让人家抓住了个把柄。
你说,当时他怎么被那群人给撺掇的抹不开面子,然后飘飘然的点头应下了呢?
“胡尔酋长啊。”阿莱克修斯扔下科斯塔,专心扶着胡尔言正色道。“不是我这人喜欢做些灭族的事,然后留下残暴的名声。”
胡尔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此刻心脏还是在狂跳不止,老年人本就怕血气上涌,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瞒酋长你,我来里泽,本就是有事情想要和你们拉兹人谈谈的。”阿莱克修斯宛如没事人一般,就在这坡上扶着对方的骼膊,对着南部的山区指点了起来。
“酋长请看……里泽乃至整个特拉比松就是这黑海沿岸这长长的一条,南部就是高山,以海岸防御高山,防线漫长。难啊。”
胡尔总算缓过劲来了,微微点了下头……阿莱克修斯说的这些确实是大实话。
“不过,酋长既然来了,我自然是要给你一个面子的。”阿莱克修斯松开了胡尔的手臂。
“那些人此刻应该还是在你家中吧。还请以我的名义在你家中设个宴,将那些人,还有在城中观望的各位……总之就是里泽城内外所有头面人物,全都请过去。到时候,还需要请酋长你出面帮忙说和一下,我也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下他们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