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熟悉的教堂,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今天早晨才刚刚与其郑重道别的教士,此刻正拿着扫帚打扫着庭院。
他听见外面的声音,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一行人,愣在原地,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
阿莱克修斯翻身下马,抚胸行礼:“愿主保佑您,朋友。看来我的旅程注定要从这里开始两次。”
教士放下扫帚,困惑地眨着眼:“上帝的安排总是出人意料。是遗落了什么,还是您改变了主意?”
“是我的疏忽。”阿莱克修斯解释道,“我将同行的人们留在了叶里温,今早告别您之后赶回叶里温之后才意识到,如果想要前往大不里士,旅途的第一站则要从您的脚下的埃奇米阿津开始。”
教士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最终化作爽朗的笑声。
他用力拍打着膝盖:“每年都有旅人在这里迷路!上个月还有个佐治亚商人,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了三趟!所以,你们今天是打算继续在这里留宿吗?”
在得到阿莱克修斯肯定的答复之后。
他示意阿莱克修斯稍候,随后快步走进教堂阴影中。
片刻后,他手持一卷用皮绳系好的羊皮纸归来。
“拿着这个,今天清晨您走的过于的早了。”他将羊皮纸递给阿莱克修斯,“卡托利科斯阁下吩咐过,若您需要,就把它交给您。在上帝的保佑下,您今天竟然又回来了。”
阿莱克修斯展开羊皮纸,上面是用亚美尼亚文写的简短祝词,末尾盖着埃奇米阿津卡托利科斯的印章。
羊皮纸上的字迹很新鲜,纸上也只有一条轻轻的折痕,显然是今天才刚刚书写的。
向导瓦尔丹凑近一看,呼吸突然急促。
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抚过印章:“殿下……这是卡托利科斯亲手写的荐函。在我们亚美尼亚人中,它比黄金更珍贵。有了它,在任何亚美尼亚人的修道院和驿站都会将您视为血亲兄弟。”
教士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们散落在群山之间,就象蒲公英的种子。只能靠着这些分布各地的修道院与驿站,他们是我们的根,连接着每一个漂泊的亚美尼亚人。”
“今天我先给你们安排住处,明天你们往这个方向去,太阳落山前应该可以赶到纳希切万。”他指向东南方。
“那里有我们最好的驿站之一。虽然纳希切万此时是在南边穆斯里的统治下了,但是我们亚美尼亚人依然信奉着上帝。”
“对了,告诉哈契克,是西蒙教士让你们来的。”
离开埃奇米阿津,道路就开始慢慢变得崎岖起来了。
阿莱克修斯的骑术还无法应对如此崎岖的地形,于是他只得重新坐回到马车上面。
马车在碎石路上颠簸前行,远处亚拉腊山的雪顶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光。
阿莱克修斯注意到,越往前面走,路旁的十字架石就越发密集,有些上面还系着各种颜色的布条。
“他们在标记路线。”瓦尔丹解释,“每个十字架石都代表这里埋葬着一个亚美尼亚人。系着布条的,说明他的家人还在某处牵挂着他。”
落日时分,纳希切万山谷出现在眼前。
驿站建在一处陡坡上,背靠岩壁,与其说是一座驿站,不如说更象是一座小型堡垒。
哈契克——西蒙教士说的那个人,是这里的驿站长,是个精瘦的老人。
他拒绝了阿莱克修斯先递上的银币,而是从另一只手中接过荐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手指在印章上摩挲了好久。
“西蒙那个老家伙还活着?”他沙哑地问,不等回答便挥挥手,“北面还有两间干燥通风的房间空着,能看到整个河谷。马厩在最东侧的地方,有干净的水槽,可以直接把马匹牵过去。”
他招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带贵客去吧,把阁楼也收拾出来,不然住不下了。”
阿莱克修斯跟随者男孩,来到房间之中,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河谷,凉爽的山风穿堂而过。
“这里最早是修道院的抄经室。”少年利索地打开窗户,“看,窗台上还有当年修士们刻的经文。”
阿莱克修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石窗台上确实刻着细小的亚美尼亚文本。
众人安顿下来时,太阳刚刚沉入地下,天空中还残留着一丝光亮。
阿莱克修斯准备取点热水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就准备睡一觉了。
夜幕彻底笼罩山谷时,驿站厚重的木门外传来车马声,紧接着马蹄声停止,响起了脚步声。
伴随着敲门声,门外响起亚美尼亚语。
哈契克嘟囔着去开门。一名穿着简朴,但身上却很干净的仆人站在门外。
“敢问还有空房吗?”仆人的声音透着疲惫。
“这个……”哈契克一脸的为难。
哈契克也不是故意装模作样,而是真为难。
纳希切万作为亚美尼亚人的重要聚居地,而且是交通的要道,来来往往的人确实是极多的。
在阿莱克修斯到达前这里本就已经有不少人赶到了。
况且这里也确实不是旅馆、商站,只是一间修道院改建而来的驿站,可供歇息的房间本就相对少一些。
甚至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种如此有礼貌和家教的仆人背后,估摸着也一定是哪位大贵族,甚至能与南边的穆斯林素檀搭上话也说不定。
可是刚刚来投宿的阿莱克修斯等人却也不是好处理的,虽然领头的那个少年看样子不是亚美尼亚人。
且不说人家是带着卡托利科斯的荐函来的,况且就他带来的这个庞大的车队,护卫估摸着就五六十号了,既然已经将对方引了进来,哈契克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再开口让人家走的。
“就在刚刚,最后的几间空房也安排给持有荐函的贵人了。就连厨房也在为他们准备晚餐。”眼看着面前的这个仆人虽然态度躬敬,但却一动不动的等着自己的答复,哈契克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仆人闻言叹了口气:“我家主人在来的路上就吩咐过,路遇驿站,讲究先来后到,无论房间好坏,能住就行。”
他回头望了一眼门外的车队,“如果确实没有空房了,能否麻烦您帮忙去和前面的客商说和一下,匀出一间来……我们露宿也无妨,可是……女主人和年幼的少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