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边境,陵州外,野狐岭。
昔日人烟罕至的荒原,此刻已被肃杀之气彻底笼罩。北莽南院大王董卓,亲率三万精锐铁骑,如同一片望不到边的黑色潮水,兵临北凉边境。
这三万骑兵,皆是百战老兵,人马皆披重甲,是北莽南侵的绝对主力。
得知北凉王徐骁身死,王府精锐尽丧的消息后,董卓意气风发,认为夺取北凉三州如探囊取物,甚至幻想着直捣太安城的赫赫战功。
“儿郎们!”董卓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挥舞着马鞭,指着前方看似毫无防备的陵州地界,声音洪亮,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北凉已无主!徐骁已死!眼前便是肥美的土地、金银和女人!随本王踏平北凉,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杀!杀!杀!”三万铁骑齐声怒吼,声震四野,马蹄刨地,扬起漫天尘土。
“前锋营!冲!”董卓长刀向前一挥!
五千前锋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发出震天的呼啸,率先冲过了那道象征性的边境线,朝着陵州腹地猛扑过去!
董卓亲率中军,紧随其后。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北凉守军望风而逃、城池不攻自破的景象。
然而,就在先头部队全部涌入陵州境内数里之后,异变陡生!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起来。
原本清淅的官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芜戈壁,方向感瞬间丧失。
“怎么回事?路呢?”
“队长!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不对啊!刚才明明还是平原!”
恐慌开始在前锋营中蔓延。更诡异的是,无论他们朝着哪个方向冲刺,跑了许久,周围的景色却几乎没有变化,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回头望去,来路也已然消失,只剩下茫茫戈壁。
中军位置的董卓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明明下令全军向前推进,但根据斥候回报,先锋部队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徘徊,却怎么也汇合不到一起。
他自己也感觉,无论战马如何奔驰,身边的景物都似曾相识,太阳的位置也诡异地凝固在了天空一角。
“停!”董卓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勒住战马,厉声喝道。
大军缓缓停下,然而,寂静并未持续多久。
“杀啊——!!!”
“北凉铁骑!随我冲锋!”
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刀剑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士兵的惨嚎声清淅可闻,甚至能看到远处尘土飞扬,有骑兵冲锋的虚影!
“敌袭!结阵!防御!”董卓又惊又怒,急忙下令。北莽骑兵训练有素,立刻收缩阵型,刀剑出鞘,紧张地望向四周。
可等了半晌,除了那不绝于耳的喊杀声,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但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刺激着每一个北莽士兵紧绷的神经。
“是幻听吗?”
“不!我明明看到有骑兵冲过来!”
“鬼!有鬼啊!”
军心开始动摇。董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识到可能中了奇门遁甲之术,他试图根据星辰和地形辨别方向,却发现天上的星辰排列混乱,地上的草木朝向也自相矛盾!所有的常识在这里都失效了!
“不要慌!原地固守!不过是装神弄鬼!”董卓试图稳定军心。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部队停下后,士兵们开始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体力在飞速流逝,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抽取他们的精力。
战马也变得焦躁不安,口吐白沫。明明没有剧烈运动,却比连续奔袭三天三夜还要疲惫!
就这样,三万北莽精锐,被困在这片诡异的“鬼打墙”中,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时而听到幻听幻象的恐吓,时而承受着精力莫名流失的折磨。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仿佛过了几个时辰,又仿佛过了几天几夜。
士兵们人困马乏,精神濒临崩溃,队伍彻底失去了建制,乱作一团。
就在他们精疲力竭、士气降到谷底之时——
“呜——!!!”
一阵凄厉刺骨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刮起!风中夹杂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和浓郁的血腥气!
“骑兵!是骑兵冲锋!”有眼尖的士兵惊恐地指向风沙弥漫的前方。
只见狂风之中,隐约出现了无数身穿北凉制式铠甲的骑兵身影!
他们如同从地狱中杀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却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混乱的北莽军阵发起了冲锋!
“迎敌!快迎敌!”董卓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大喊。
但已经晚了!疲惫不堪、阵型散乱、心神不宁的北莽士兵,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噗嗤!”“啊!”
风中的“北凉骑兵”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铄间,北莽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黄沙!
更可怕的是,这些“骑兵”仿佛虚无缥缈,北莽士兵的攻击往往穿透他们的身体,却造不成任何伤害,而对方的刀剑却结结实实地砍在自己身上!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是幻象!是假的!不要怕!”
董卓试图稳定军心,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没人再听他的命令。军队彻底崩溃了,士兵们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互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董卓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狼狈不堪地向后逃窜。
回头望去,只见三万大军已陷入一片血海鬼蜮,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他终于连滚带爬、失魂落魄地逃出那片死亡局域,回头清点时,差点晕厥过去——跟随他出来的,不足百骑!三万精锐,几乎全军复没!
消息传回北莽王庭,举国震惊!
女帝慕容氏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立刻派出北莽国内最富盛名的几位阵法大师,火速前往救援,并试图破阵。
然而,几位大师在边境那看似平常的地带研究了数日,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冷汗直流。
他们能感觉到一股浩瀚如海、精妙绝伦的阵法力量笼罩着那片局域,这阵法与天地浑然一体,阵眼缥缈无踪,变化生生不息,其复杂与高明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莫说破阵,就连安全进入都难以做到!
最终,他们只能凭借一些秘术,勉强将困在阵眼边缘、奄奄一息的董卓等人捞了出来,对于陷在阵中的数万大军,则无能为力。
“陛下……此阵……此阵乃鬼神之手笔!
非人力可破!布阵之人……其道法修为……”
一位年迈的阵师跪在女帝面前,颤斗着说道。
慕容女帝脸色铁青,颓然坐回王座。
她终于明白,北凉王府虽灭,但北凉之地,出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
一座无人能破的奇门大阵,尤如一道天堑,硬生生挡住了北莽百万铁骑南下的道路!
无奈之下,北莽只能草草收兵,吞下这枚惨败的苦果,再不敢轻易南顾。
经此一役,“北凉边境有鬼”、“陵州外有进无出”的恐怖传说,迅速流传开来,北莽军民谈之色变。
而这场惊天逆转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传遍了天下。
离阳王朝,太安城。
原本因北凉复灭而惶惶不可终日、正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说服顾剑棠出兵的离阳皇帝赵敦,在接到边境急报时,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北莽大将董卓率三万精锐入侵,在陵州边境遭遇鬼打墙,全军复没?仅董卓等百馀人幸免?”赵敦反复看着奏报,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是……是的,陛下。据幸存的士兵和北莽内部传出的消息,陵州边境似乎被一座极其厉害的奇门大阵笼罩,北莽人一进去就迷失方向,产生幻听幻视,最后被阵中衍生的狂风幻象杀得大败……”
兵部尚书顾剑棠沉声汇报,他此刻的心情也是翻江倒海,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这本该是他封王最好的机会。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
所有大臣都面面相觑,无法理解这超出常理的事情。
良久,赵敦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瘫坐在龙椅上,脸上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馀生的庆幸,有难以置信的荒谬,更有一种深深的寒意。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传旨……边境……暂且无忧。令各军严加守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动。另……加派人手,给朕仔细地查!弄清楚北凉边境,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座阵,到底是谁布的!”
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如果一个人,就有这等能力。
那么……
离阳不是很危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