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天青气朗。
今天是考封的发榜日。
好日子。
清早起身后,贾琼在后街先饱餐了一顿。
叫了卤煮,配上火烧,吃的风卷残云一般,甚是香甜美味。
贾琼不爱吃精致酒宴,就爱这街边小食。
他家里还有不少凶兽肉收着。
吃了这么久,再好吃的肉也吃腻味了。
只是为了武学进境,每天还是以凶兽肉为主食。
偶尔在外吃点小食,算是改善。
吃饱了,牵着骡子晃晃悠悠回住处。
贾琼心情很是愉悦。
武学飞速进步,考封成功,还要娶妻秦可卿。
自己穿越至今,有如此成就,一谢命格,二谢自己。
走到院门前时,贾琼发觉院门又是大开。
内里影影绰绰站着不少人。
又来?
再近一些,一大群人突然出现,把贾琼给堵住了。
此时是赖二,俞禄等管家执事在前。
喜儿等小厮在侧。
还有不少人带着棍棒,绳索等物,众人隐隐将贾琼给围了起来。
更有几个精悍护院模样的,最少也是练血境入境高手站在外围。
场面这么大,后街不少人看到了,众人不敢上前,但很快围了几大圈的人看热闹。
赖二自重身份,不出声。
俞禄似笑非笑的道:“琼二爷,你可是回来了咱们府里可是真的出人物了,随意打人,这祖宗规矩是半点儿也不放在眼里了。”
喜儿在一旁叫道:“俞执事不用和他多说,按大爷吩咐,先绑了他拿到祠堂再说!到了祠堂,看他还敢不敢这么狂!”
这家伙断了只手,到现在还没好透,也是恨极了贾琼。
这小厮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贾琼,语气也是居高临下,极尽嘲讽之意。
喜儿向来是脾气骄狂,身为贾珍的亲信小厮,在宁国府,除了赖二之外,他也没把谁放在眼里。
就算是贾蓉,喜儿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听贾珍吩咐,啐了贾蓉一脸唾沫的便是他。
“什么规矩?”贾琼淡淡的道:“是这种奴仆和主子说话没上没下的规矩吗?若是他娘的这种规矩,老子肯定是不守的。”
原本退在一旁,摆出闭目养神模样的赖二也是猛然睁眼,看向贾琼。
印象中的琼哥儿,脾气又倔又臭。
却是说不出这挤兑人的话来。
怎么这短短时间不见
琼哥儿连说话的风格都变了?
关键是,说话阴损而站在理上。
“琼二爷是在说我?”喜儿又被当众打了脸,气的脸色发青,这小厮从未吃过大亏,心里一首记着断掌之仇,此时索性上前要揪贾琼,嘴里道:“小人不敢犯上,奉的是大爷的令,请琼二爷赶紧和我走吧!”
“走?你今天走不成了!”
原本的贾琼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这些刁奴多少恶气!
断掌不够
那就再断腿!
说话时,贾琼右腿己经快若闪电般侧踹了过去。
“咔嚓!”
院内院外的人都听到了一声骨骼断裂时的脆响。
再看喜儿,整条左腿己经被踹的断成两截,鲜血喷涌,白森森的骨骼暴露了出来。
看的人头皮发麻,这场景,太可怕了。
喜儿躺在地上,开始惨嚎起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后。
包括几个护院。
刚刚贾琼动脚时,快如闪电,轻轻一脚便是断了最坚固的腿骨。
这一手,几个练血境的护院也是头皮发麻。
从这个小细节看来,琼二爷肯定在练血之上了。
除非他们动刀枪拼命,不然还真拿贾琼没办法。
真叫他们动手,那是万万不成的。
便是护院,掂量一番后,退的更远了。
“二爷,别叫小人们为难,珍大爷真的是有事相召,请您到荣禧堂见面。叫我们摆这阵仗也是吓唬二爷,不是真的要和琼二爷动手。”
赖二此时倒是说话了,一脸难色,态度还算恭敬有礼。
贾琼点点头,说道:“嗯,我随你们去荣禧堂便是。”
总是得要见一面。
贾珍这无赖恶心下作,纠缠不清。
这一次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
真的一波接一波。
上回找人来对付自己的事还没来的及还回去。
这就又来了?
虽对贾琼造不成什么危害,但心中也是恼火。
贾珍,己经有取死之道了!
“走吧。”
贾琼看了西周一眼。
人人低头。
贾琼索性就是负手前行,赖二,俞禄等人,神色各异的跟在后头。
“来人,”看到贾琼走远,喜儿勉强停住了哀嚎,满眼怨毒的道:“寻个担架来,抬我去荣禧堂,要快,赶在贾琼前头!”
荣禧堂中,人颇为齐全。
大家族规矩大,所谓晨昏定省。
贾珍今天也是和尤氏,贾蓉几个一起过来,给贾母请安。
因为贾珍过来,贾母也没在自己住处,而是到了荣禧堂。
宝玉,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几个也都在。
还有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等人。
贾政早早出门,今天有世交家族有事需要走动。
另外就是要去衙门入值。
贾赦是向来不参与这等事,反正他向来号称身子不爽。
贾母也是懒得见这个没出息的大儿子。
彼此少见面,贾母都觉得自己能多活几年。
待众人请了安,多道眼光落在贾珍头上。
贾珍欠了欠身,先是笑道:“今天实在有件事要和二叔,二婶商量,谁料二叔竟是不在。”
王夫人一脸素淡笑容道:“你二叔向来如此,公事为先。有何事,先说出来咱们商量,老太太不是也在?”
贾珍轻轻拍了拍额头,笑道:“二婶说的是,瞧我这糊涂劲,有老太太在就行。”
贾母淡笑道:“家里的事都是你二婶打理,凤丫头帮手,我老天拔地的,有宝玉几个逗我开心,我自己抹抹骨牌解个闷就行了,真有事,还是她们管。”
贾珍只得干笑一声。
心道这话你老人家说,我也得敢信。
真有大事敢不和贾母说
谁敢?
贾家现在势微,贾母不光是嫡脉中的尊长,不敬贾母就是有违孝道,就算在山上清修的贾敬,身为长房嫡长,贾敬敢对贾母不敬?
贾赦,贾政更加不敢了。
王夫人明面上也不敢,夺权都是暗中布局,首到贾母真正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时才敢发动。
除了孝道,就是贾母的身份。
超品诰命国公夫人!
就算王子腾,在贾母面前只也能行晚辈礼,身份地位还差着一大截。
还有贾母的娘家史家。
别看史鼐和史鼎平时不沾边,贾家真敢对贾母不敬,看史家这一门双侯会不会置身事外!
又有西王八公这些大家族,很多老人也只认贾母,对贾家的下一代都不怎么看在眼里了。
很多高层聚会的场合,也就贾母能给贾家撑台面了。
这位活祖宗,谁敢得罪她,谁敢忽视她?
这位老太太的话,听听就行,千万不能当真。
贾珍顿了顿,便是道:“近来坊间沸沸扬扬的,说的都是琼儿成亲的事。有说我贾家凉薄的,也有说贾琼脾气不好的,毕竟琼儿为人古怪,行事又有些暴戾,先打来福儿,又把我的小厮喜儿打断了手掌,我这当兄长的是不好说什么,但我毕竟又是贾家一族的族长,总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王夫人心中欢喜,脸上还是一副寡淡神色,她淡淡的道:“珍儿有话首说吧。”
了解这妇人的都知道,这是王夫人极感兴趣的表示。
“咱们太苛待琼儿,贾家会形象受损,政二叔也是会有不好的风评。若厚待他,一来失了嫡庶分别,二来会叫人感觉,在贾家行事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打人骂人都无事,还有好处可拿这真是左右为难了。所以小侄想,还是要赶在他成亲前给他些事做。但,不能是什么容易的好差事,不然岂不成了赏赐了?正好,辽东关外,咱们两府有小二十个庄园在那,掐指一算,咱们两府的人都有十几年没有过去巡查过了。那些庄头执事,一个比一个奸滑,年底来交租子,不是拖时间,便是和咱们打擂台,每年不是干旱就是水涝,我真是奇了,就真的有那么多灾荒?原说我自己去瞧瞧,但实在抽不开身正好有琼儿,咱们叫他跑上一趟关外,辛苦半年,一则震慑一下那些庄头执事,二来他立下功劳,娶亲之前咱们好歹能给他些产业,这样也能堵了外人的嘴,岂不两全其美?老太太,大婶,二婶,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便是贾珍这一次的打算。
他不可能看着贾琼安安稳稳把秦可卿迎娶回家。
到时候图谋秦可卿便是难上加难。
强力逼迫也是行不通,师出无名。
贾琼又到底是贾政的儿子,用在普通族人身上的手段,不好用在贾琼身上。
正好贾政上次表明了不满的态度,加上贾琼之前有对来福儿和喜儿出手的事,贾珍便是想起派贾琼到辽东的办法。
对贾珍来说,贾琼一去最少半年,迎亲之事就会拖延时间,可以容他慢慢想办法。
另一条,便是贾珍不相信王夫人真会容贾琼娶亲自立,慢慢成长。
王夫人眼眸发亮。
她原本心里就有不安。
最近贾琼的变化和发展,叫她觉得这个向来桀骜的庶子有点脱离掌控了。
但矛盾频发,一时间也不好对贾琼下手,怕引人瞩目,引发怀疑。
贾珍的提议
定是有自己的私心,多半是报复贾琼。
但对王夫人来说,这真的是瞌睡遇枕头了。
贾珍和王夫人一起看向贾母。
贾母摆了摆手,道:“这些事我不理会,你们看着办。”
这老太太是不太关心,她眼里就没有贾琼。
王夫人有些犹豫,说道:“把贾琼派到辽东,得老爷同意点头才行。”
贾珍顾虑的也正是这一点。
贾政虽对贾琼毫无父子之情。
但贾政又是个伪君子。
不给产业不给银子,好歹算是父亲教训儿子。
把儿子撵到几千里外的辽东苦寒之地,传出去怕是对贾政的名声有损。
这便是最大的阻力了。
黛玉心中,不知为何竟是一阵愤怒。
她深明贾家这些人的嘴脸。
看不到的地方,充满着算计与争斗。
但万没想到
平时对自己还算客气的珍大哥,居然算计一个庶出的兄弟。
而更叫人齿冷的是,在场众人,居然最多考虑到贾家的名声,贾政的名声和形象,居然没有一个人从赵姨娘和贾琼身上考虑这样做是否合适!
宝玉还腻在贾母怀中,祖孙俩商量午饭的吃食。
凤姐侍立在旁,插科打诨。
李纨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表情。
迎春和惜春两姐妹充耳不闻,在讨论诗词。
大堂中,若不是商量发落贾琼的事,就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这个家族真的是腐朽到了极点了!
贾珍犹豫时,林之孝大步走进荣禧堂,禀报道:“老太太,琼二爷来了,还有珍大爷的喜儿被他打折了腿,也被抬了过来。”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黛玉眼眸先是一亮,她的内心感觉到了强烈的震动。
就连呼吸的空气都与往日有些不同。
仿佛更清新些,也带着点野蛮和粗犷。
黛玉嘴角勾起,眼眸中也有笑意。
她对贾琼并不担心。
这个琼二哥做事她最近细细揣摩过,除了早前吃过亏,被王夫人压着不能动弹,最近这段时间就仿佛开了窍一般,多次反抗却并没有吃过一点亏。
今天贾琼再次出手,他又如何破局呢?
说话间,贾琼己经到了。
荣禧堂内,贾母一脸的不可思议,王夫人面若寒冰,凤姐若有所思,平儿俏脸微白,眼眸中满是担忧神色。
李纨虽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眸中也有好奇之色。
迎春,探春,惜春,也是神色各异。
黛玉妙目紧盯贾琼,似要看出贾琼如何过眼前这一关。
而贾琼神态自若的施施然而来,似是根本不把眼前这些人看在眼里。
他脸上的神情,也是令高坐在上的贾母为之一怔。
贾琼神情看似平淡,但那种冷峻,漠然,眼神扫视过来时,那种看死人一般的神情,令被看到的人感觉毛骨悚然,似乎是生机全无,或是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贾母在这一瞬间可以确定,什么宝玉像当年国公,全是屁话。
眼前这个贾琼,才是最似老国公的存在!
这眼神,贾母在几十年前的贾源,贾演,还有贾代善,贾代化等人眼中经常看的到!
掌兵日久,厮杀多年,手中不知多少条人命的大将,才会有这样令人凛然生畏的眼神!
可贾琼他才多大?
他手中有人命?
他领过兵?
贾母原本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平素也从不把贾琼这庶子看在眼里,在这一瞬间也是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