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天,守灵的日子很顺利的过去了。
苏宁待在灵堂之内,定时上香添油,在僧道彻夜的诵经声中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身心放松宁静,整个人都沉下来了。
她在享受罕见的放松。
在外界,有无数人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掀起重重风浪。
林森不愧是原着系列里,唯一称得上是爽文的篇章男主,行动力和手段,甚至是运气都是上上之选。
派人将方家盯得水泄不通。
又在不到三天内,收拢了市面上方家所有的债务——有供应商的货款、丝商未结的资金,甚至是方家上上下下,吃喝穿用在各个铺子的压帐。
这些帐本来的还款周期不同。
有三月一结的,有半年一结的,或是年末统一清偿。
按照常理不会对方家造成太大压力。
现在,林森将帐都收在一起,加起来是个令人大吃一惊的数字,他算了算,足以让方家掏空所有流动资金。
做完这一切他便没了其他动作。
狗要咬人,便是牙齿和爪子都已经磨的锋利无比。
也要等主人的命令不是?
…………
林森的动作很隐蔽,至少方家这个苦主没有半分察觉,不过到底根基太浅,经验也不足,还是被有心人窥见了。
市政府之内。
秘书长汇报完退到旁边,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忍不住抬头,陈怀谦放下手中的笔,轻叹:
“被磋磨了这么些年,我还以为润和你能变沉稳一些,现在看,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沉不住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秘书长摊开手:
“再被磨十年,石头也磨不成玉。”说话间,他看了眼陈怀谦,一身朴素的中山装,唯一的装饰是胸前的金链怀表,神情凝淡似渊,让人窥不见内心。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
陈怀谦才是所有人中,最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那个。
被岁月磨掉了包裹的棱角石壳,内在的宝玉彻底显露出来。
世人自然为之赞叹,可对宝玉来说被磨掉的石壳是血肉,是皮肤,也是心气。
刮肉削骨,痛不欲生。
“我这个秘书长猜不中市长大人的想法,怕办砸了你的事,只能出口问了,求市长好心回答一下吧。”
秘书长认真道:“北平局势,光靠你一个人短时间平不下来,南边又连连催促,前有狼后有虎——你对这个苏宁到底是什么想法?”
“想联结盟友,还是彻底收服?”
闻言,陈怀谦深深的看了他这个老同学一眼,放松往椅背靠去,十指相扣,声音含着笑意:
“真坏了事,不得好死的是我,又不是你,这么你反而急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秘书长要谋权纂位了呢。”
这句话出口,气氛缓和了下来。
“好好好,是我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行了吧。”
秘书长也笑了。
适才紧绷的身体却悄然放松下来。
“想收服苏宁,是不成的。”陈怀谦抵住下巴,眼睛望着虚空一点似在出神,不紧不慢的道:
“这位苏小姐虽为女流,却霸道强势、野心勃勃,这般气性,又手握巨额财富,是不会居于人下的。”
“你才见了一面,不,连面都没见到就能断定?”
“为何不能?”
陈怀谦不由回忆起苏宁出行的派头,摇头微笑:
“了解一个人,知道她长什么样是最不重要的,要去看她做了什么。”
“初来乍到,身无分文,明明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大小姐却能蛰伏,甚至明知当行将表的价格压到极低,她竟然也忍了?”
听到这,秘书长也忍不住赞同:
“是啊,那块表工艺精美,起码值两百大洋,居然只当了二十块大洋。”
足足十倍的差距!
可见,苏宁的冷静和审时度势,多少大人物都不能做到象她这样,跌落谷底时不可置信,乃至歇斯底里。
苏宁:啊,我被坑了吗?
淘宝七十块买的机械表,我觉得当二十大洋很值了啊。
陈子维还在继续说:
“重新和国外的手下联系上后,她也表现的很精彩,每一步都那么好,先去汇丰兑外币,透露背景,然后抓住简仁最低谷的时候伸出援手,一举收服!”
“是啊,时机掐的这么准,我都怀疑她早就盯住了简仁,却一直等到他最绝望的时候出手。”
“因为,这样带来的利益最大。”
秘书长咽了口水,苏宁在他脑中的形象逐渐清淅——一个标准的,冷酷无情又倨傲的上位者。
“思维发散开来,想的更深,他不由自主的发问:
“那,她给亲爹办丧礼,为妹妹出头对付方家,也都是有其他深意。”
“不然呢?”
陈怀谦反问回去:
“不至于全无感情,毕竟是亲爹,妹妹也是真妹妹,但盛大的丧礼一来展示了她的财力,二来,和北平各方初步打了交道,三来……”
“还有三来?”秘书长失声,随后闭嘴挥手示意:
“你继续,我不插嘴了。”
“这场丧礼的第三个用处,就是和从前苏家的关系搭上线。”陈怀谦由衷感叹:“有个大太监祖宗,名声不好听,但实惠啊。”
“北平城最多的是什么?”
“——前朝的那些王公贵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势力且不小呢!”
“我敢打赌,后面她会和这些旧势力的人拉近,就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了……”
说了半天口渴,喝了口茶。
茶水入口又冷又涩,显然用的是便宜的茶叶,还是隔夜的。
陈怀谦神情晦涩,语气冷了下来,“至于方家,不重要,大概就是苏宁在北平城立威的一个靶子。”
“也怪方家太蠢,自己撞上去找死。”
听他分析完苏宁到北平之后所有的动作,秘书长深深叹气:
“这样的人,确实收服不了,那,就是盟友了?”
陈怀谦颔首。
其实,他之前也没完全下定决心——与苏宁这般猛虎为伍,便是最好的猎人,也怕自己被反噬的尸骨无存。
直到喝到那杯冷茶。
就象在嘲讽他杞人忧天一样,还担心什么反噬,再不有所动作,他明天就可能死于吃饭噎死,或者喝水呛死。
当机立断,陈怀谦道:
“派人把林助理留下的尾巴给扫了,除了瞒住方家,不用太遮掩。”
秘书长心知其意。
给苏宁手下扫尾巴是示好。
更重要的是告诉其他势力,陈怀谦有意和苏宁靠近,交好。
投鼠忌器——对他们和苏宁来说都是。
…………
陈怀谦这边一动手,林森很快得到了消息,心知事关重大,顾不得懊恼自己办事没处理干净收尾。
迅速找到了苏宁说明情况。
“我知道了。”
苏宁面色平静无波,将手中檀香插入香炉,见林森迟疑不定,没有解释的意思,轻轻摆手让他下去。
等人走了,系统笑嘻嘻的冒出来:
“啧啧啧,忠心耿耿的林森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么个屑老板,明明早就知道了,还要装的高深莫测搞他心态。”
“你不要血口喷人。”
苏宁皱眉,正义凛然的道:
“明明是不好解释,我待的灵堂里,怎么会知道新任市长陈怀谦想和我结盟。”
“再说了,谁让陈怀谦那么多疑又纠结,奖励提醒那么多,我也不想听啊,每次就那么点钱还烦人……”
反正,都不是她的错。
她是个清白无辜的好人啊!
苏宁和系统吵吵嚷嚷的,时间飞速流逝,直到听到外头悠长的打更声。
已经是三更天了。
“懒得和你吵了,困死了。”苏宁伸了个懒腰,眼神却是清澈明亮的:“明天就要出灵了,要养好精神。”
行百里者半九十,她可不能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