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已至戌时。
月亮高悬于空。
今晚吃的那点稀粥,让齐煜饿得有点睡不着,而更让他无法入眠的,是那三枚消失的铜钱!
可是。
任由他怎么在内心呼喊,或是小声嘀咕,直到大姐都买赊粮回来了,还是无法调动什么奇异力量出现。
这让他颇为无奈,但却全然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愈发被激起了兴致,俨然一副要通宵达旦研习金手指的样子。
“踏踏踏!”
忽然,村子里响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就是几道踹门的‘咣当’重响!
东湖村村民无论入眠与否,都是齐齐被惊动起来,一个个飞快趴在窗缝前胆战心惊地望向屋外。
“放开我家男人!”
“你们这群土匪,强盗……啊!”
没过多久,一声凄厉惨叫便是响彻了这座村庄。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土匪,举着火把站在街道上,中间是村上的几个庄稼汉子,被拿刀架着脖子,狼狈跪在那里。
而那先前发声的中年妇人,已然是命丧刀下了!
只留下那名撕心裂肺的庄稼汉子,还有屋内被面色悲戚的爷爷伸手死命捂住眼睛嘴巴的懵懂幼童。
“是老梁家的媳妇!”
“哎呦,这群土匪怎么下山来了?”
“那是土匪头子胡麻子吧……听说他可是个八九人近不得身的凶恶武人啊!”
“老天爷,这群挨千刀,居然都是明目张胆地杀人了……”
齐煜家的左邻右舍,看到土匪杀进村里了,都是忍不住慌张惊呼起来,尤其是在看到那中年妇人被当场杀害后,那些声音就更加颤颤巍巍了。
这样的场景对话,在村子各家都有上演,却没人敢出门帮忙。
见状。
齐煜也是心中一凛。
他暗道果然来了,随即压低声音,对着同样忐忑惊慌的齐慕晴说道:“嘘,姐,你去捂住灿灿的耳朵,不要靠近门窗。”
“好……”
齐慕晴紧忙点头照做。
待齐煜回头望向外面,土匪头子胡麻子已然骑着匹老黄马,手提着一口精铁长刀,指着周遭死死闭门的村户,大声叱骂起来。
“东湖村的,都给我看好了!”
“青牛山纳粮,是为了保你们过太平日子的!”
“但是,这群混帐却不愿意体谅我等,竟敢公然拒绝纳粮,坏了我山头的规矩……我这人最痛恨没规矩的人!”
说着,胡麻子手起刀落,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的气力远超常人,将那柄锋利沉重的长刀挥舞如风,当即把那个对着妇人哭嚎不已的汉子,给直接砍下了脑袋!
“咕噜噜。”
汉子脑袋滚动的瘆人声音,在寂静黑夜里传了出来,骇得不少村民家里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声。
“杀!”
“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土匪们齐齐狠辣动手。
那几个汉子也是倾刻间被砍掉了脑袋,大好的头颅满地滚,很快汇聚出来一滩血泊!
有的土匪刀钝手生,砍了几下才完成行刑。
那几个倒楣庄稼汉子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声,顺着所有村民的耳朵很快爬遍了他们全身,让村民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如筛糠,悚然而惊!
“兄弟们,给我搜家!”
“你们要怨就怨这群不识好歹的混帐邻里吧!”
胡麻子凶戾大喝一声,本着匪不走空的原则,便是带着一众土匪对周遭的些许村户,进行了一番大洗劫!
期间。
没有任何人再敢反抗。
不光是那几户被杀头的村户,甚至连带着几家纳了粮的,都一起莫名遭了殃。
但他们只能任由土匪搜刮一阵,方才使得这几十名土匪心满意足,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了。
底层老百姓过日子。
只要还有一口吃的,就没几个人愿意拼命,更不用说,一颗颗头颅还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死不暝目!
“还好今日纳了粮!”
齐慕晴捂着胸口,只觉得快喘不上气来了,听着那些熟悉的村民,就这般死在了门外,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还能稳得住心神!
白日要是没听阿煜的,后果不堪设想!
“……”
见到土匪走了,齐煜却是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是面色更加凝重起来。
常言道,兵来如篦,匪来如梳。
在苦日子到来之际,有人选择苦熬挨日子,有人选择恶意抢夺他人的生存资源。
这伙子土匪显然就是属于后者。
他们是由附近村落的恶霸地痞组成的小股势力,人不多,寻常时节都得找由头收钱,一般不会轻易杀人。
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他们还是能分清楚的。
山周的农户都死了,来年就没人种地,他们也就没粮食可以抢了。
而且,劫掠乡里和杀人放火,是两个罪名,后者很容易招来官府清剿。
但由今日可见。
在胡麻子心底,哪怕惹来官府,也无所谓了,以现在雍州的混乱状况,他们赌的就是官府自顾不暇,无心来管!
无论怎么样。
齐煜只知道这世道开始变得……更乱了!
他本来推测,这几日也许就要发生点什么,却没想到,在当夜就直接出现了土匪杀人的祸事。
这让他愈发觉得,万事万物不可推测,随时都会有危险降临在自己和家人头上!
‘若是能知晓周遭事物的隐秘就好了。’
齐煜眯眼盯着那几颗头颅,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声,却就在他产生这种念头的一瞬间——
他的识海之中,神秘青铜光芒骤然间乍现而出!
‘这是……那三枚消失的铜钱?!’
齐煜大喜,很快便看清了光芒内的物件,心道这应当就是自己的金手指了!
他匆忙又去看家中铜镜,发现镜中的身前空无一物。
只有自己能看到这三枚铜钱。
而在这短短几息内。
齐煜便已然看到,三枚铜钱在空中旋转了六次,继而形成了一副奇异卦象!
‘粮食?!这下可解家中燃眉之急了……’
齐煜暗自振奋,这些杂粮再加之买赊来的麦糠,足以让他们仨撑到月底了。
这卦象所示若是真的,那真就是自家艰难生活里的一道曙光了!
“阿煜,怎么了?”
齐慕晴见弟弟怔怔望向窗外,只以为他是受到了血腥刺激,一时间无法接受,就算近日有些利好变化,也终究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没事姐,快睡吧。”
齐煜却是摆了摆手,从窗边离开,张口安抚大姐道。
闻言,齐慕晴也没有多说什么,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恸哭声,馀悸未消地转身回屋去了。
……
一个半时辰后。
外面哭声都停止了。
齐慕晴也已经带着不安渐渐睡去。
一直没有睡意的齐煜,却是倏忽翻身起床,往灶台处走去了。
他蹑手蹑脚翻出布袋,再将勺子绑在一根木棍上,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还把家里豁口的生锈旧菜刀别在腰间,左口袋里也装着一把炉底灰……
做完这一切。
齐煜这才坐在窗边,仔细观察了起来,直到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感觉周遭村民应该都入睡后,他轻轻推门离开了。
不多时。
他一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赵村正的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