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龙科创”那几份包装精美、数额巨大的项目申请，果然在科技创新走廊专项扶持基金的专家评审环节遭遇了滑铁卢。
由省内外相关领域顶尖学者和产业专家组成的评审组，在背对背的封闭评审中，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些项目“技术路线模糊”、“内核专利价值存疑”、“市场前景过度夸大”、“团队构成华而不实”等硬伤，给出了不予推荐的明确结论。
消息传出，赵瑞龙在他奢华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昂贵的紫砂茶具再次遭了殃，碎片四溅。
“一群书呆子！懂什么市场！懂什么产业！”他面目狰狞地低吼。他原本打算凭借资本和包装能力强行挤进走廊建设的内核圈，分一杯羹，甚至伺机影响方向，没想到在第一道关口就被专业壁垒挡了回来。陈立言坚持的“专家评审”制度，成了他难以逾越的屏障。
硬闯不行，便只能再寻他径。赵瑞龙的智囊，一位绰号“金狐狸”的师爷，眯着眼睛献计：“赵董，明路不通，就走暗线。陈立言把持着评审规则，我们动不了规则，但可以动执行规则的人，或者，动他身边的人。”
“说具体点！”赵瑞龙不耐烦地道。
“瑞龙科创申请被否，是正常流程。但我们可以在‘动机’上做文章。”金狐狸阴阴一笑。
“我们可以放出风声，暗示评审专家中有人与陈立言看重的那几家企业，比如王启明的公司，或者言海基金，存在利益关联，是陈立言授意他们打压潜在竞争对手。同时，重点‘关照’一下那个王启明。”
“王启明？”
“对，他是陈立言树立的民营科技企业典型，是他政策成效的活gg。这个人背景相对简单，公司处于上升期但根基不深。只要他身上查出点问题，哪怕只是捕风捉影，都足以对陈立言造成沉重打击，证明他用人不明，甚至牵连更广。”
赵瑞龙眼中凶光一闪：“查？怎么查？”
“明的暗的一起来。”金狐狸压低声音，“明的，可以找由头，让税务、环保、安监等部门去他公司‘正常巡查’，次数频繁一点，标准严格一点，就算查不出大问题，也能让他疲于奔命，影响经营。暗的……可以搜集他个人的生活作风、历史旧帐，或者制造一些他公司与政府官员‘不当往来’的线索，用匿名信的方式，直接捅到纪委去。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足够他喝一壶。”
“好！就这么办！”赵瑞龙一拍桌子，“立刻去安排！我要让陈立言知道，在汉东，不按我的规矩来，他和他捧起来的人，都别想好过！”
暗流瞬间化为毒箭，从多个方向射向王启明和他的公司。
首先到来的是频繁的行政检查。区税务局刚刚完成一轮常规稽查，市环保局的督查组又不期而至，指出厂区危废存储有个别标识不清，要求限期整改；紧接着，安全生产大检查的专班也莅临指导，对消防信道的畅通提出了更高要求……这些检查单独来看都合规合法，但如此密集的“关照”，让王启明和公司管理层心力交瘁，不得不投入大量精力应付，研发和生产进度受到不小影响。
王启明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向高新区管委会反映，得到的回复是“正常监管，企业应予以配合”。
他试图联系陈立言的秘书，想汇报一下情况，却得知陈省长近期日程极满，下基层调研去了。
还没等他从接连的检查中喘过气来，更凶狠的一击接踵而至。省纪委、省委组织部乃至沙瑞金和陈立言的案头，几乎同时收到了内容详尽的匿名举报信。
信中指控王启明通过宴请、送礼等方式贿赂高新区官员，为其公司获得政策便利和项目支持大开绿灯；还影射其个人生活腐化，与多名女性关系不清；更严重的是，信中暗示陈立言省长对王启明“青睐有加”，多次在公开场合为其站台，其中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利益输送，值得深究。
举报信罗列了时间、地点、人物，细节丰富，极具迷惑性。虽然内核指控缺乏直接证据，但将王启明这个“改革典型”与官员腐败、生活作风等敏感问题捆绑在一起，其杀伤力巨大。
沙瑞金第一时间召见了陈立言，将举报信递给了他，面色严肃：“立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有人这是要把王启明往死里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陈立言快速浏览完信的内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神愈发深邃冰冷。
他放下信件，平静地对沙瑞金说：“瑞金书记，我以党性原则担保，我与王启明之间，除了工作关系，没有任何私人利益往来。我支持他的企业，是因为他的技术有潜力，符合我省产业导向。对于这些匿名举报，我的态度是：第一，相信组织，请纪委按规定程序严格核查，还清白者以清白，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违纪违法者；第二，这种针对改革典型、试图通过抹黑个人来否定改革方向的行为，其心可诛，必须引起我们高度警剔。”
沙瑞金点了点头：“你的态度是对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纪委那边我会关注，必须依法依规，不能冤枉一个好同志，也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但是立言，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越是改革攻坚期，越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保护好那些真正干事创业的同志，防范来自暗处的冷箭。”
从沙瑞金办公室出来，陈立言立刻让秘书联系王启明，让他放下手头一切工作，马上到省政府来一趟。
他知道，王启明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必须给这个被他推到前台的创业者以坚定的支持，同时也要亲自了解情况，研判对手的下一步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