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玄呼吸一滞。
族长这番话，可谓一针见血。
只因家族管事未曾在坊市出现，他便认定家族不想为了他与陈家冲突。
这眼界，确实窄了！
他深深弯腰，长揖道：“族长明鉴，青玄之前确实未曾想到这一层。”
“只是觉得此事因我而起，若上报家族，恐给家族增添麻烦。”
“是青玄思虑不周，只顾个人颜面，未曾虑及家族声誉，请族长责罚！”
顾世昭看着他，神色稍缓，抬手虚扶：
“起来吧。你年纪尚轻，阅历不足，考虑不周也属正常。”
“责罚不必，但需牢记：”
“我顾氏子弟，行走在外，当持身以正，不主动惹事生非。”
“然，若有人无故欺上门来，也绝不可忍气吞声！”
他目光扫过殿外云雾缭绕的山景，语带沧桑，不容置疑：
“我顾家立族数百年，从一介凡人家族，筚路蓝缕，成为这宁安郡一方筑基势力。”
“靠的，不是忍让退缩，而是一代代族人前赴后继，同心协力。”
“家族，绝不会坐视子弟任人欺凌而不理。”
“荣辱与共，休戚相关，这八个字，你需时刻谨记于心。”
顾青玄听得心潮澎湃，一股暖流与责任感同时涌上心头。
他再次躬身，郑重道：“青玄，谨记族长教悔！”
顾世昭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下首的顾长海，语气转为肃然：“长海。”
“在！”顾长海立刻挺直腰板，肃容应道。
“你带青玄，亲自去一趟碧波湖陈家。”
“告诉他们，坊市之事，他们陈家需给我顾家一个交代。”
“两条路：其一，赔偿五百下品灵石；其二，将那个姓陈的管事废去修为，逐出家族。让他们自己选。”
“此外，明确告知他们，若对此结果不服，我顾家，不介意与他们上生死台，了结此事！”
“生死台？”
顾长海闻言，脸色骤变，显然深知此台含义。
但他没有任何尤豫，立刻抱拳领命，
“是！族长放心，长海定将此事办妥！”
顾世昭大有深意地看了顾长海一眼：
“陈家多半会选择破财消灾。”
“到时候，所得灵石，青玄分三百。”
“剩下的二百，你亲自给万草阁的李素婉送过去，就说是顾家多谢她出面，替青玄解围。”
他顿了顿，看着顾长海略显窘迫的神情，淡淡道：、
“若是连去送个酬谢，都能被人赶出来……”
“长海，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那条心，莫要再痴缠。徒惹人烦，也平白损了我顾家颜面。”
顾长海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大声道：
“那不能！族长您放心！我今年……我……我保证让您喝上喜酒！”
“恩。”顾世昭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挥了挥手。
“那我就等着了。”
“行了，此事已毕，我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你们各自忙去吧。”
顾长海与顾青玄齐声应道，躬敬地行礼，退出了议事殿。
一出来，远离了那肃穆的氛围，顾青玄立刻好奇地问道：
“长海叔，生死台是什么？我看你脸色都变了。”
顾长海叹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些平时的神色，带着点自嘲：
“你也看出来了？”
“哎，看来我还是修炼不到家，沉不住气，怪不得素婉总嫌我不够稳重。”
“长海叔，您和婉姨……”顾青玄趁机追问。
“咳咳！”顾长海猛地咳嗽起来，打断了顾青玄的话，眼神飘忽，
“这个生死台啊！说来话长，还要从当年我们顾家刚来宁安郡，与陈家的那段恩怨说起……”
顾青玄顿时无语。
这段关乎家族迁徙的历史，顾家哪个子弟不是倒背如流？
长海叔这分明是在故意拖延，转移话题。
但出于对长辈的礼貌，他强忍着没有打断。
耐着性子，将那段“守一真人怒斩陈啸天，顾氏家族喜得云梦山”的家族史又听了一遍。
“……总之，因为这件事，我们和陈家的梁子，这就算结下了。”
“当时，宁安郡三大家族同气连枝，只有我们是外来户。”
“守一真人虽替我们打下了基业，但他老人家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并不会考虑顾家日后的处境。”
“当时的老族长担心，一旦守一真人离去，另外三家可能会联手排挤，甚至报复。”
“于是，老族长便主动与三大家族商议，共同设下了这‘生死台’。”
顾长海终于说回正题。
“所谓生死台，便是一旦上台，不分胜负，只决生死！”
“日后四大家族之间，若有不可调和的冲突。无论是利益纠纷，还是私人恩怨，皆可上生死台解决。”
“私人恩怨自不必说。”
“若是涉及家族利益纠纷，便由冲突双方家族，各出三名修士上台，修为限定为炼气前期、中期、后期各一人。”
“最后，哪一方活着的人多，哪一方便赢得争议利益。”
“生死台上，不限制任何手段，符录、法器、灵兽皆可使用。唯有一点，上台者修为必须映射。”
顾青玄闻言神色一紧：
“若陈家真选了生死台，炼气中期这场岂不是……”
“啪”的一声轻响，顾长海屈指弹在他额前：“刚在族长面前说的信任家族，转头就忘了？”
见顾青玄揉着额头，他这才笑道：“族规明令，凡为我顾家登生死台者，赏一粒‘破障丹’。”
“那些愿为后辈铺路的老家伙，或是卡在瓶颈欲借死战突破的，早就摩拳擦掌了。”
顾青玄这才松了口气，随即苦笑道：
“我并非不想为家族出力。只不过，时至今日，我眼前依然会浮现那赵霖的尸体。”
“这杀人和猎杀妖兽，体验完全不一样……”
顾长海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都一样，总会过去的。”
“不过你若真这么难受，可以试试读佛经。”
“好，多谢长海叔。”顾青玄默默记下。
他转而又突然想起：“对了，长海叔，那日婉姨见您转身就走，到底是何缘故？”
他用怀疑地目光上下打量顾长海：“您该不会是做了……”
“咳咳咳咳……”顾长海顿时咳得惊天动地，脸色涨红，连连摆手，“风太大了！你说啥？我没听见！”
“哎呀，族长安排咱有事儿呢，还不快走！”
话音未落，他已全力运转御风诀，身形化作一道青烟，“嗖”地一下便消失在议事殿殿外的广场尽头。
速度之快，堪称顾青玄生平仅见。
这八卦信息量太大，顾青玄呆愣在原地。
他抬头，看看纹丝不动的树叶。
片刻后，脸色突然一变，运起御风诀往前方追去，边追边大声喊道：
“长海叔，你跑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