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沸腾,龙脉哀鸣加剧,墨黑色的湖水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搅动,掀起阵阵粘稠的波涛。整个地下穹隆都在那哀鸣与能量激荡中微微震颤,碎石与尘埃从穹顶簌簌落下。
面对玉玑子那如同最终宣判般的话语,以及周遭环境骤变的压迫感,沈千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神魂中因阴火和幻象残留的刺痛。他向前踏出一步,站在悬崖的最边缘,衣袍在激荡的能量流中猎猎作响。
“祭品?见证?”沈千尘的声音清晰而冰冷,穿透了能量的嘶吼,“玉玑子,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说辞!你所谓的天命,不过是你为一己私欲,为那早已湮灭的前朝幻梦,所编织的疯狂!”
他抬手指向那片哀嚎的墨色湖泊,指向湖底那被强行拘束、污染的痛苦龙脉:“看看你做了什么!以十万忠魂的怨气为毒药,污染王朝命脉,致使阴阳失衡,生灵涂炭!这便是你追求的‘重塑乾坤’?这不过是拉着整个天下,为你那虚妄的复国大业陪葬!”
玉玑子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嘲讽的笑意未曾改变,眼神却愈发幽深,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并未因沈千尘的斥责而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一己私欲?陪葬?”玉玑子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沈家小子,你终究太年轻,眼界也只局限于你沈家那一亩三分地的冤屈。你可知道,这大胤王朝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
他并未等待沈千尘回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既定的事实,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巨大的空间内回荡。
“百年前,胤太祖不过是我大旻王朝麾下一介边将,狼子野心,趁天灾兵祸之际,勾结妖邪,窃取国器!他登基之后,是如何对待我旻朝宗室与旧臣的?赶尽杀绝!株连九族!累累白骨,方才垒砌起这所谓的‘大胤盛世’!”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起了点点幽冷的火焰,那是积淀了百年的仇恨与不甘。
“至于你沈家……沈傲?”玉玑子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地刺向沈千尘,“没错,百年前的监军‘玉玑’,正是贫道。沈傲,他勇则勇矣,却愚不可及!一心只知忠于胤室,阻我大旻复国大业!他若肯归顺,何至于落得身败名裂,十万沈家军埋骨他乡的下场?”
他终于亲口承认了!
承认了他就是当年那个陷害忠良的监军玉玑!承认了沈家百年冤案的源头!
沈千尘的拳头瞬间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尽管早已从狐眼村的血书与记忆碎片中知晓真相,但亲耳听到这罪魁祸首用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理直气壮的语气承认这一切,那股源自血脉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你……你这窃国逆贼!背主小人!”沈千尘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窃国?逆贼?”玉玑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被他改造的幽冥之地,“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胤太祖做得,贫道为何做不得?他靠杀戮窃取江山,贫道便用这龙脉与幽冥之力,将它夺回来!此乃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千尘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玩味:“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沈家。若非沈傲那十万部下含冤而死,积累了这足以撼动龙脉的冲天怨气,贫道这‘九幽黄泉局’与‘锁龙阵’,又如何能这般顺利地运转?沈家军的忠魂,到头来,却成了覆灭他们誓死效忠的王朝最锋利的刀……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顿了顿,看着沈千尘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语气变得更加幽冷:
“而你,沈千尘,沈傲最后的血脉。你的存在,你的挣扎,你一路闯到此地……这一切,都让这场献祭,变得更加完美,更加……具有仪式感。用仇敌后裔的血与魂,作为点燃最终火焰的最后薪柴,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结局吗?”
玉玑子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沈千尘的心脏。他不仅要在肉体上毁灭他们,更要在精神上彻底摧垮他们,将沈家的忠诚与牺牲,扭曲成他复仇工具的一部分。
胡三爷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龇牙低吼:“无耻之尤!”
沈千尘胸膛剧烈起伏,但他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他死死盯着玉玑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戕害忠良、祸乱天下的事实!沈家军的冤屈,必将昭雪!你的阴谋,绝不会得逞!”
玉玑子闻言,脸上最后一丝虚伪的笑意也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漠然。
“冥顽不灵。”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了下方的墨色湖面。
“那么,便让这幽冥之水,洗净你的愚忠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湖心岛那暗红色的阵眼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阵眼之湖,彻底狂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