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迷心雾在身后逐渐淡去,如同退潮般消散于无形。当最后一丝迷幻的色彩从视野中剥离,沈千尘背着依旧昏迷的苏小雅,与神色凝重的胡三爷一同,踏出了这片考验道心的绝地。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压迫感。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穹隆之中。头顶不再是低矮的岩层,而是高远深邃的黑暗,隐约有无数如同星屑般的幽光闪烁,那是浓郁到近乎液化的阴气与地脉能量凝结而成的异象。
而他们的脚下,是一条突兀断裂的悬崖。悬崖之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浩瀚水体——阵眼之湖。
湖水并非寻常的清澈或碧绿,而是一种深沉得化不开的墨黑色,粘稠、死寂,仿佛并非水流,而是凝固的黑暗本身。湖面之上,没有一丝波澜,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那些幽暗的“星屑”,更添几分诡异。
然而,这极致的死寂中,却蕴含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狂暴能量。一股低沉、宏大,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哀鸣与锁链拖动般的异响,持续不断地从湖底传来。这声音并不刺耳,却直接作用于神魂,让人心生悲怆、压抑,仿佛能感受到整个王朝龙脉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与挣扎。
湖面上,肉眼可见一道道扭曲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怨气能量流,如同活物般窜动、交织,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嘶嘶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血腥气的象征)与陈腐的香火气息混杂在一起的怪味,令人作呕。
而在这片象征着龙脉核心、此刻却被污染与痛苦的墨黑湖泊中央,矗立着一座孤岛。
岛屿不大,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了千万年。岛屿表面光滑,刻满了覆盖整个岛面的巨大、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正散发着与湖水同源的幽暗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就在那岛屿的中心,也就是整个“九幽黄泉局”以及“锁龙阵”最终的核心阵眼之处,静静地站立着一个人。
他身着玄色描金道袍,长发披散,身姿挺拔,背对着沈千尘三人,正“俯瞰”着脚下那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阵眼。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渊渟岳峙、仿佛与整个地宫、整片湖泊、乃至那哀鸣的龙脉融为一体的恐怖气息,便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弥漫开来,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似乎感应到了三人的到来,那人缓缓地转过身。
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看上去仙风道骨,宛如得道真修。然而,那双眼睛却彻底破坏了这份超然——深邃如同眼前的墨黑湖水的眼瞳中,没有半分慈悲与平和,只有历经岁月沉淀的冰冷、漠然,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的炽热。
正是当朝国师,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前朝遗孤——玉玑子。
他的目光越过湖面,精准地落在了悬崖边的沈千尘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嘲讽,带着怜悯,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沈家的小辈……”
玉玑子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湖面传来的哀鸣与能量嘶吼,清晰地响彻在沈千尘和胡三爷的耳边,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里。”
沈千尘轻轻将背上的苏小雅放下,交由胡三爷暂时看护。他挺直了因连番恶战而有些疲惫的身躯,目光毫不畏惧地迎向湖心岛上那道身影,眼神锐利如刀。
“玉玑子!”沈千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冰冷,“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百年前,陷害我沈家先祖沈傲,那个卑劣的监军——玉玑!”
玉玑子闻言,脸上并无丝毫意外或恼怒,反而那抹嘲讽的笑意更深了些许。他轻轻拂了拂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从容。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玉玑也好,玉玑子也罢,重要的是……吾之所求,亘古未变。”
他的目光扫过沈千尘,扫过昏迷的苏小雅,扫过严阵以待的胡三爷,最终又落回沈千尘身上。
“为了走到这一步,辛苦了。”他的语气,仿佛在点评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闯过‘鬼打墙’,熬过‘阴火焚身’,还能从‘幻象噬心’中挣脱……沈傲的血脉,倒也不算完全辱没。还有北地的狐仙,祝由的传人……可惜,你们所做的一切,在既定的天命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耳。”
他微微抬起手,指向脚下那搏动着的暗红阵眼,指向整个墨黑色的湖泊。
“听见了吗?这龙脉的哀嚎。它承载了这个窃取而来的王朝太久的气运,早已污浊不堪。唯有以最极致的怨念与死亡洗礼,才能破而后立,重塑乾坤!而你们……”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漠然。
“……将是这场伟大献祭的最后见证,亦是……最后的祭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阵眼之湖的墨黑湖水,仿佛沸腾般剧烈翻涌起来!那低沉的龙脉哀鸣陡然变得高亢而痛苦,湖面上扭曲的怨气能量流疯狂窜动,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最终的战场,已然铺开。
宿命的对决,近在眼前。
沈千尘握紧了拳,感受着体内所剩不多的法力,以及身后需要保护的同伴。他望着湖心岛上那个仿佛执掌了一切的身影,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愈发炽烈的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