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光线太暗，他之前并未细看。
此刻在夜市明亮的灯光下，这张脸的轮廓才真正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不加修饰的美。
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一层细腻的光泽。
或许是因为惊吓，她的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这非但没有减损她的容貌，反而平添了几分让人心脏揪紧的破碎感。
她就像一株被精心养在温室里的名贵兰花，却在一夜之间，被狂风暴雨裹挟着，跌落在了这满是油污和喧嚣的市井泥地里。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身上那份不属于这里的矜贵与脆弱，被放大了无数倍。
“小伙子，好样的！”
炒面摊老板是个实在人，端着一盘刚烤好的肉串和面筋走了过来，重重放在桌上。
“这几串算我请你的！解气！”
“谢了老板。”
萧逸尘也不客气，拿起一串滋滋冒油的肉串，递到女孩面前。
“吃点，压压惊。”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不然哪有力气哭。”萧逸尘自己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
他瞥了她一眼。
“一个人跑酒吧喝酒？”
女孩的肩膀塌了下去，眼圈瞬间就红了。
萧逸尘没再追问，猜也猜得到，无非就是那些情情爱爱。
他冲老板喊了一声。
“老板，两瓶啤酒！”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女孩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些。
她捧着酒杯，一言不发，眼泪却毫无征兆地开始掉。
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安静地流泪，一颗一颗，砸进杯子里的啤酒沫里。
“我分手了。”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萧逸尘“嗯”了一声，继续解决手里的肉串。
“他嫌我黏人，说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无理取闹。”
“我从京城跑来找他他说不喜欢我乱花钱，我连买瓶水都开始记账。”
“今天他生日，我去找他结果”
女孩说不下去了，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萧逸尘叹了口气，把桌上那卷廉价的餐巾纸推了过去。
他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落在了女孩的手腕上。
月光下，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手表，表圈上的一圈碎钻，折射出了一缕幽蓝色的微光。
“所以，你就戴着这块表，去学着记账省钱？”
萧逸尘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女孩愣住了，哭声都停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什什么？”
“你这表。”
萧逸尘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指了指她的手腕。
“百达翡丽，星空系列，如果我没看错，是去年苏富比秋拍那块。”
他的语气依然很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落槌价，三百八十万。”
“美金。”
空气，安静了。
女孩那双还挂着泪珠的杏眼，猛地瞪圆。
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鹌鹑蛋。
他
他怎么会知道？！
这块表是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因为设计低调，身边几乎没人认得出来！
可眼前这个男人。
穿着几十块的t恤，坐在油腻腻的路边摊，吃着十块钱一碗的炒面。
却一口道破了天机。
这股荒诞到极致的冲击力，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看着她那副呆掉的模样，萧逸尘靠回椅背，慢悠悠地拿起最后一串烤面筋。
“一个男人，让一个把一线城市房子戴在手上的女朋友，去学记账省钱？”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惋惜。
“姑娘，你前男友不是眼瞎。”
萧逸尘咬了一口面筋，做出了最终审判。
“他是脑子忘在娘胎里，没带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
“错过了你这个能让他少奋斗三辈子的女朋友。”
“噗嗤——”
女孩再也忍不住，一下笑了出来。
眼泪还挂在脸上，笑容却像拨开乌云的阳光，明媚得晃眼。
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股鲜活灵动的劲儿，瞬间回到了她身上。
“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毒啊！”
她嗔怪地白了萧逸尘一眼，眼底的笑意却再也藏不住。
那股憋在心口的委屈和悲伤，被他这几句混不吝的毒舌，冲得烟消云散。
“实话实说而己。”萧逸尘摊了摊手，“为这种男人掉眼泪，不值。你的眼泪，比他整个人生都贵。”
女孩的心，被最后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说话有点贫，眼神却很干净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人用这种方式安慰，感觉还不错。
她端起酒杯，主动朝他举了举。
“谢谢你。”
这一次，她的声音清脆了许多。
“我叫赵灵儿，你呢？”
“萧逸尘。”
两人碰了一下杯。
冰凉的啤酒下肚，赵灵儿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看着萧逸尘，忽然狡黠一笑，那股属于富家千金的娇俏和灵气彻底显露。
“喂，萧逸尘。”
“嗯？”
“你懂得这么多，该不会是专门骗我们这种无知少女的吧？”
一顿烧烤啤酒下肚，赵灵儿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酒精是奇妙的催化剂，将她心底的委屈和苦涩，都蒸腾成了话语。
她捧着冰凉的啤酒瓶，脸颊染上好看的酡红，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树洞，叽叽喳喳地跟萧逸尘讲着她和前男友的过往。
“他总是说我乱花钱，说我不懂事，可我给他买最新款的手机、游戏机，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他说喜欢朴素一点的，我就把所有名牌都收起来，学着穿淘宝货。”
“他说他需要空间，我就从京城跑来江城，只为了在他生日的时候，能远远看他一眼，给他个惊喜”
说到这里，赵灵e'r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萧逸尘安静地听着，偶尔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韭菜，吃得津津有味。
他就像一个最合格的听众，不打断，不评价，只是用最寻常的姿态，给了她一个宣泄的出口。
赵灵儿看着他这副淡定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那股郁结之气反而散得更快了。
她忽然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的神秘和羞赧。
“你知道吗？我们在一起三年，最亲密的举动，就是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