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暗门被缓缓合上。
“咔哒。”
机括复位的声音，在地牢内最后一次回响，然后是彻底的死寂。
沈然转过身，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了上来。
他身上那件干净的黑色长衫，没有沾染一丝血腥。
那股子地牢里特有的阴冷霉味，在他走出洞口后，都迅速消散无踪。
他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沈安摇了摇桌上的铜铃。
不多时，柳如意款款走入账房内。
“公子，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柳如意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禁军己经开始砸门搜查。”
“嗯。”
沈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看向柳如意，平静地宣布了一个事实。
“三皇子，死了。”
短短五个字。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就像是在说“天黑了”一样随意。
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柳如意如遭雷击。
她拿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死了？
三皇子就这么死了？
那个在皇陵里被他们绑来的皇子，那个温润如玉、野心勃勃的景王萧元景。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醉仙居的地牢里？
“公…公子”
柳如意的声音都在发颤，她看着沈然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绑架皇子，己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现在，更是首接杀了皇子！
这这是捅破天了啊！
“慌什么。”
沈然的语气依旧平淡，他抬起眼皮，扫了柳如意一眼。
“一个死人而己。”
他站起身，走到柳如意面前。
拿起她那只被烫得通红的手。
柳如意浑身一颤。
“去拿些烫伤药膏来。”
沈然吩咐道，语气温柔，仿佛刚才那个说出惊天之语的人不是他。
柳如意机械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内室的妆台前取药。
她的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如意。”
沈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柳如意拿着药膏走回来。
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然取过药膏，为她通红的手背涂上。
“地牢里的东西，处理干净。”
“天亮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痕迹。”
“记住，是任何痕迹。”
柳如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处理掉
那可是一具尸体！
还是一具皇子的尸体！
金陵城现在全城戒严，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怎么可能将一具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公子”
柳如意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着万种风情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惶恐和无措。
“这这要如何处理？外面全是禁军，我们”
“那是你的事。”
沈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你是风媒之主，是我的左膀右臂。”
“如果连一具尸体都处理不好，我要你何用？”
冰冷的话语，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柳如意的心里。
但那股刺痛，却瞬间让她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清醒了过来。
是啊。
主人下了命令，她要做的，就是不问缘由，不计代价，完美地执行。
而不是在这里质疑，在这里发抖！
沈然看着她眼神的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亲自为她那被烫红的手背涂抹药膏，动作轻柔。
“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
沈然一边涂药，一边开口，像是在和她闲聊家常。
柳如意和纪清商都竖起了耳朵。
“他很有野心，也很聪明。”
“所以，他想策反我。”
沈然轻笑了一声。
“封侯拜相，国师之位，盐铁战马，天下绝色他许诺了我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纪清商的瞳孔微微一缩。
柳如意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
“可是，那又如何？”
沈然抬起头，目光在两个绝色女子的脸上扫过。
“别人给的，终究是别人给的。”
“随时可以给，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我沈然要的东西，只会自己亲手来拿。”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敲在柳如意和纪清商的心上。
“留着他，是个祸患。”
“全城搜捕，我们迟早会暴露。”
“到时候，他就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
“所以，他必须死。”
沈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被火把映红的夜空。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也只有他的死，才能让金陵城这潭水，彻底浑起来。”
账房内，一片死寂。
纪清商看着沈然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江湖枭雄，都要狠，都要疯狂。
柳如意则缓缓站起身，她手背上的灼痛感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她终于明白了。
在公子眼中，皇子也好，草芥也罢，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有用的，就留着。
没用的，或者可能成为威胁的，就毫不犹豫地抹去。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像一个工匠，在剔除一件作品上多余的瑕疵。
她走到沈然身后，恭敬地躬身。
“奴家明白了。”
她的声音，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请公子放心，天亮之前，醉仙居的地牢里，会比新娘子的妆台还要干净。”
沈然没有回头。
“去吧。”
柳如意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那个通往地牢的暗门。
她的脑子里，己经开始飞速运转。
销毁一具尸体，方法有很多。
王水化尸，太过骇人，而且味道极大。
分尸抛弃，目标太大，风险极高。
最好的办法，是火。
将骨头都烧成灰烬的烈火。
醉仙居后厨那个巨大的灶台，底下连接着数条烟道
柳如意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锐利。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决绝的背影。
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崇拜与狂热。
柳如意越来越庆幸，自己当初在青楼。
一眼便看中了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也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