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商独自坐在清冷的石桌旁，许久未动。
那壶未来得及喝完的酒，早己凉透。
沈然那三个看似随意的问题，却像三把精准的钥匙。
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她层层设防的心门。
让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最深处的野心与迷茫。
她想要什么？
在遇到沈然之前，她以为自己很清楚。
她要将拘魂阁做成天下第一的地下王朝。
要让那些自命不凡的王公贵族，都在她的名字面前颤抖。
可现在，这个男人让她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一种将整个天下都当作棋盘的可能。
而她纪清商，或许连当一个棋子的资格，都还不够。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也激起了一股更加强烈的征服欲。
她缓缓抬手，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
美艳的脸上，那丝慵懒的笑意重新浮现。
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旁人看不懂的锐利。
沈然，你这盘棋，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大。
第二天清晨，沈然起了个大早。
他没有在房间里多待，而是搬了张椅子，就坐在了小院中央的那张石桌旁。
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不多时，一阵轻微的破风声响起。
一只信鸽，从天而降。
精准地落在了沈然面前的桌上。
沈然解下信筒，取出里面的密信，摊开在桌上。
他就那么大大方方地。
在拘魂阁的总舵大院里，开始处理起了自己的情报。
他看得很慢，神情专注。
时而拿起狼毫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几行蝇头小楷。
时而又将看过的密信，随手丢进旁边一个小小的铜盆里，用火折子点燃。
火光升腾，纸张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容不迫。
仿佛他不是在一个龙潭虎穴般的杀手组织里，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不远处水榭二楼，凭栏而望的纪清商眼中。
她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家常长裙。
少了几分宫装的华贵，却多了几分妇人般的温婉与妩媚。
裙子的领口依旧开得恰到好处，将她那惊心动魄的雪白与深邃，衬托得愈发惊人。
她看着院中那个举止随意的男人，凤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这家伙
他这是在干什么？
把拘魂阁当成他的衙门了？
想到这里，纪清商的红唇，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有意思。
她莲步轻移，下了楼。
亲手在厨房里，端了一盘新出炉的桂花糕。
和一壶刚沏好的明前龙井，袅袅婷婷地走到了院子里。
“沈大人，一大早便为国事操劳，真是辛苦。”
她将茶点放在石桌上，一股甜腻的香气。
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体香，扑面而来。
沈然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露出一贯的温和笑意。
“有劳阁主挂心了。”
他的目光，在纪清商那身勾勒出极致曲线的衣裙上。
毫不避讳地停留了片刻，才又回到信纸上。
纪清商也不在意他的目光。
反而顺势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支着香腮，一双媚眼如丝，就那么首勾勾地看着沈然。
“沈大人，就不怕妾身偷看了你的机密？”
沈然一边写着回信，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阁主要是想看，我让人给你搬把椅子，坐我旁边看，岂不更清楚？”
“咯咯咯”
纪清商被他逗得花枝乱颤，胸前那惊人的弧度也跟着一阵晃动。
“沈大人可真会说笑。”
她伸出纤纤玉指，捏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沈然嘴边。
“来，辛苦了，尝尝妾身亲手做的。”
这动作，亲昵得有些过分了。
沈然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张开了嘴。
纪清商便将那块桂花糕，喂进了他的嘴里。
他咀嚼着，点了点头。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阁主的手艺，堪比御厨。”
“是吗？”
纪清商笑得更开心了。
“那大人可要多吃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茶壶，为沈然斟了一杯茶。
“妾身这里，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手杂。”
“大人若是有什么跑腿送信的活，尽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便是。”
“何必事事亲为，可别累坏了身子。”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体贴。
可实际上，却是在试探沈然。
想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沈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
“阁主有所不知，我这人，天生劳碌命。”
“旁人做事，我总是不放心。”
纪清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这个男人，滴水不漏。
就在这两人你来我往，言语交锋。
气氛暧昧又暗藏机锋的时候。
一个清冷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的另一头。
萧君仪推开了房门。
她一夜没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但依旧难掩那份天生的丽质与高贵。
她本想出来透透气，却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石桌旁的那一幕。
沈然悠闲地坐着，喝着茶，吃着点心。
而他的对面，那个美艳得不像话的女人。
正托着香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石桌，却仿佛什么都没隔一般。
那画面，刺眼极了。
萧君仪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的一下就窜上了脑门。
好啊！
昨夜不陪自己睡觉也就罢了。
现在还在这里跟别的女人，花前月下，谈笑风生！
还吃人家亲手做的点心！
还喝人家亲手泡的茶！
她快步走了过去，绣鞋踩在青石板上。
发出声响，像是在宣泄着不满。
“沈大人，好雅兴啊。”
人未到，那带着冰碴子的话音先到了。
沈然和纪清商同时回过头。
纪清商看到萧君仪那张写满了“不高兴”的俏脸。
凤眸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站起身来，对着萧君仪微微一礼。
“公主殿下。”
萧君仪轻嗯一声。
一双凤眸，却是死死地盯着沈然。
“本宫还以为，沈大人废寝忘食，是在为什么天大的事情烦忧。”
“没想到，是在这里品茶赏花，好不惬意！”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醋味冲天。
沈然却像是没听出来一样，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
“殿下说笑了。”
他指了指桌上那些烧成灰烬的信纸。
“金陵城那边，来信了。”
“我这不是在回信嘛。”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瞬间就把萧君仪怼得没话说了。
是啊。
人家是在办公事。
自己倒像个无理取闹的妒妇。
萧君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那里，尴尬极了。
一旁的纪清商见状，掩嘴轻笑一声，主动打圆场。
“殿下息怒，是妾身打扰到沈大人了。”
她说着，又对沈然抛了个媚眼。
“既然大人有正事要忙，那妾身就不多叨扰了。”
“这壶茶，和这点心，就留给大人和殿下慢用。”
说完，她便扭着那水蛇般的腰肢，摇曳生姿地走了。
那背影，风情万种。
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萧君仪的心尖上。
首到纪清商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
萧君仪才深吸一口气，走到沈然身边。
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跟她，很熟吗？”
沈然看着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好笑。
“殿下，我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跟主人家搞好关系，不是应该的吗？”
“搞好关系？”
萧君仪冷笑一声。
“我看你是想跟她搞上关系吧！”
“她做的点心，好吃吗？”
“她泡的茶，好喝吗？”
“她人，是不是也比本宫更好看？”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
沈然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伸手，捏住了她那气得有些发白的下巴。
“殿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
“信不信，我今晚就去她房间里，尝尝她是不是真的比你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