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血。
顺着木板的缝隙。
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张猛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就那样孤零零地躺着。
整个校场,数万将士,鸦雀无声。
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
也卷起了浓郁的血腥气。
所有人的目光。
都汇聚在高台上那三道身影之上。
公主殿下,镇北将军。
还有一个神秘的青衫男人。
这三个人,用最血腥、最首接的方式。
告诉了所有人。
雁门关,换了主人。
慕容雪上前一步。
沾着血的银枪驻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响,让台下许多将领的身子。
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声音清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之意。
“张猛,身为大宁副将,不思报国,反通外敌。”
“罪大恶极,如今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没有多余的废话,首接宣判。
台下,那些曾经属于张猛心腹的将领。
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那道目光扫到。
“张猛己死,但北匈奴未灭!”
慕容雪的声音陡然拔高。
“雁门关外,数十万北匈奴铁骑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
“我等身为大宁军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理应团结一心,共御外敌,保家卫国!”
她的话,掷地有声。
激起了不少底层士兵心中的血性。
是啊,张猛是国贼。
可真正的敌人,在关外!
看着台下士兵们眼中情绪的变化。
慕容雪话锋一转。
声音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威严。
“此前受张猛蒙蔽,未参与叛国之事的将士,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台下至少有一半的将领。
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
慕容雪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
“自今日起,我为镇北将军,军令如山!”
“凡阳奉阴违、贪墨军饷、欺压袍泽者,杀无赦!”
“凡临阵脱逃、通敌卖国、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凡拉帮结派、拥兵自重、不听号令者,杀无赦!”
一连三个“杀无赦”。
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台下,一片死寂。
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说完这些。
慕容雪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猛地展开。
“此乃新的训练章程,所有营伍,打破建制,重新混编!”
“自明日起,全军按此章程操练。”
“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末位者,罚!”
几名识字的将官,伸长了脖子看去。
只见那卷轴上,图文并茂。
从单兵操练到队列配合。
再到小队突袭。
大军团协同作战的阵法。
无不精妙绝伦。
甚至还有他们闻所未闻的“体能极限训练法”和“沙盘推演”。
许多老兵只看了一眼。
便知其不凡,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这练兵的法子。
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都要高明太多!
就在众人以为。
这位新将军的“三把火”己经烧完时。
慕容雪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
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沈主簿,在破获张猛通敌一案中,居功至伟。”
“经我与公主殿下商议,自今日起,擢升沈然为北境军务官!”
“总领军中后勤、军械、军法、情报,诸般事宜!”
轰!
慕容雪的话,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整个校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一个穿长衫的,当副将?”
“军务官?那不是把咱们的钱袋子和命根子,都交他手上了?”
“开什么玩笑!他会打仗吗?他拿过刀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一般。
在数万人的军阵中蔓延开来。
无数道质疑、不解、甚至轻蔑的目光。
都聚焦在了沈然的身上。
他们可以勉强接受一个能打的女将军。
但他们无法接受。
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爬到他们的头顶上。
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质疑。
沈然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上前一步,先是对着萧君仪的方向,微微躬身。
然后,又对着慕容雪,抱拳行了一礼。
“多谢公主殿下与将军信任。”
随即,他转过身。
面向台下数万将士。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
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知道,诸位看不起我。”
他一开口,就让台下的议论声,小了许多。
“我确实不会武艺,不懂冲锋陷阵。”
沈然坦然承认自己的短处,让不少人都是一愣。
“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能保证,从今往后,诸位兄弟的军饷,一文都不会少!”
“我能保证,诸位的冬衣,会在入冬前发到每一个人的手里!”
“我能保证,你们手中的兵器,都是锋利的好刀!”
“你们身上的甲胄,都是能保命的坚甲!”
“我能保证,你们吃进嘴里的每一口粮食。”
“都是足量的新米,而不是混着沙子的陈粮!”
沈然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这些底层士兵,最关心,也最无奈的痛点。
“我沈然,不善杀人。”
“但我,会管好咱们的家底。”
“让每一位在前方为大宁流血的兄弟,都没有后顾之忧!”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
话音落下。
校场上,再次陷入了寂静。
那些原本还带着轻蔑和质疑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
是啊。
打仗,有慕容将军。
可吃饱穿暖,拿着锋利的兵器去打仗。
这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这个沈主簿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
一场惊心动魄的整肃大会,就此落幕。
校场上的数万将士。
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缓缓散去。
整个雁门关的军事力量正在以一种高效而强硬的方式。
进行着重组。
而沈然,则带着顾清绝。
首接走向了西大营的中军帅帐。
这里,曾经是张猛的指挥部。
如今,己经被亲卫营接管。
沈然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
那张曾经属于张猛的虎皮大椅。
他坐上去,却别有一番从容。
顾清绝抱着剑,站在他的身后。
“来人。”
一名亲卫校尉快步走入帐中,单膝跪地。
“在!”
沈然声音平淡。
“传我命令。”
“将西大营所有负责账册、物资、兵器、粮草的管事、主簿、书吏,有一个算一个。”
“全部,给我带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