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结束了。
慕容雪以无敌之姿，碾压了所有对手。
但，皇帝什么都没说。
没有表态，没有封赏。
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夸奖都没有。
他就那么走了。
留下了满场错愕的文武百官。
和一颗颗悬着的心。
镇北将军的人选，成了一个谜。
整个金陵城，暗流涌动。
无数双眼睛，都盯向了皇宫。
翌日。
太和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气氛，比昨日的校场，还要肃杀几分。
慕容雪一身戎装，站在武将队列的之中。
她身姿笔挺，面若冰霜。
仿佛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长枪。
只是那急促起伏的胸口。
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不远处，文官队列中。
萧君仪一袭淡青色官袍，静静地站着。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果然不出沈然所料。
只是，父皇没有私下召见他。
而是将考场，设在了早朝。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锐的唱喏声。
年迈的皇帝萧恒，身着龙袍。
缓步走上御阶，坐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真正的大事是什么。
终于。
一个白发苍苍的御史，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臣，有本奏！”
他跪伏在地，声音嘶哑而亢奋。
“京郊大比，己见分晓。”
“慕容雪虽拔得头筹，然，其女儿之身，万万不可为镇北统帅！”
来了！
萧君仪的心，猛地一紧。
那老御史仿佛没有看到慕容雪那瞬间冰冷下来的眼神。
依旧自顾自地。
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
“我大宁立国三百载，何曾有过女子为帅之先例！”
“此乃乱祖宗之法，坏国家之纲常！”
“北境二十万虎狼之师，皆是铁血男儿，岂能听命于一介女流？”
“若军心不稳，边关动荡，此等滔天大罪，谁人能当！”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立刻，便有数名文官站了出来，齐声附和。
“陈御史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
“国之大事，岂可儿戏！祖宗之法，不可违逆啊！”
慕容雪的脸色，一寸寸地变得苍白。
她赢了比试。
赢了所有对手。
赢得干净利索，无可挑剔。
却没想到，自己连站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仅仅因为，她是个女人。
这时。
兵部尚书王德昌，也就是王腾的叔父。
也站了出来。
他朝着皇帝躬身行礼，言辞恳切。
“陛下，臣以为，慕容雪虽武艺出众，阵法新奇。”
“但终究年轻，未经大战。”
“北境乃国之门户，责任重大，还需老成持重之人，方能担当。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却是在暗指慕容雪资历尚浅，不堪大用。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话，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子。
刀刀都扎在慕容雪的心上。
她昂着头，一声不吭。
她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
却显示着她此刻正承受着何等的煎熬。
龙椅之上。
皇帝萧恒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
看着那些唾沫横飞的大臣。
看着脸色苍白的慕容雪。
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
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六公主，萧君仪的身上。
那眼神，深邃，难明。
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等待。
萧君仪知道，轮到她了。
沈然为她准备的答案。
此刻就藏在她的心里。
成败，在此一举！
她缓缓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站到了大殿的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父皇。”
她的声音，清冷，却异常清晰。
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儿臣以为，慕容将军，当得镇北统帅之位。”
一句话。
满堂皆惊！
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
这位六公主，竟会站出来。
力挺一个将门女子！
那老御史当即就吹胡子瞪眼地反驳道。
“公主殿下！您可知您在说什么？”
“军国大事，岂是女子闺阁之见！”
萧君仪没有理他。
她的目光，始终看着龙椅上的父亲。
“父皇，您设立京郊大比的初衷，是为了选贤任能。”
“是为了找到最能为我大宁镇守国门之人。”
“而不是为了选一个出身最好，或是资历最老的男人。”
“慕容将军在大比中的表现，有目共睹。”
“她的武勇，她的兵法，都己证明，她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难道我大宁，要因为祖宗的旧例。”
“就将一位不世出的将才，拒之门外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首接将那些反对者，摆在了“嫉贤妒能”、“阻碍国家选拔人才”的位置上。
不少大臣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皇帝萧恒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萧君仪没有停。
她的话锋一转，看向了那些满脸担忧的大臣。
“我也明白诸位大人的顾虑。”
“无非是担心慕容将军是女儿身，难以服众。”
“更担心她根基太浅，无法掌控北境那盘根错节的军中势力。”
“但，这难道不正是慕容将军最大的优势吗？”
此言一出。
不仅是那些文官，就连太傅张牧之，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只听萧君仪继续说道。
“正因为慕容将军在北境毫无根基。”
“所以她上任之后，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必卷入任何派系的纷争！”
“她的背后，没有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她需要忠诚的对象，有且只有一个！”
说到这里，她猛地提高了音量。
“皇家！”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从未想过，公主竟然有如此深的见地！
并且还隐隐指出了朝堂之上的党派与军队勾结。
将一个看似最大的劣势。
硬生生说成了最大的优势！
这这是何等刁钻，何等毒辣的政治眼光！
龙椅上，皇帝萧恒看着自己的女儿。
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动容。
然而。
这，还不是结束。
萧君仪的下一个举动，才让整个大宁王朝的朝堂，彻底失声。
她猛地撩起官袍，朝着皇帝，双膝跪地。
“儿臣愿代表皇家，为慕容将军坐镇！”
“若有将士胆敢不服军令，儿臣以皇室之名，严惩不贷！”
“若北境有失，儿臣愿与慕容将军同罪！”
她将自己，和整个皇室的荣辱，都押了上去。
这一下，那些反对派彻底傻眼了。
他们攻击慕容雪，是因为她没背景，好欺负。
可公主亲自下场担保，性质就完全变了。
吏部尚书王大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额头冷汗涔涔。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场，远超他想象的博弈。
大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龙椅上的那个人身上。
老皇帝萧恒，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又看了看殿中傲然挺立的慕容雪。
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