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三轮车喷完最后一层绿漆时，七月下旬的太阳已经西斜。李沐言退后两步，审视着车身上歪歪扭扭的"李家蔬菜"四个字——这是他亲手刷的，油漆还滴答往下淌。
虽然字不怎么漂亮，但是自己看着却很开心。
"呦呦，这字写得真丑。"张舒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转着钥匙链，"要不要我找学美术的朋友帮你重新设计设计？"
"切，能用就行。"李沐言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手。这辆花了伍佰大洋买来的三轮车，是他卖菜至今的全部利润。车厢加装了可拆卸隔板，挡风玻璃下还钉了个小木盒，专门放零钱和订单本。
张舒窈跳上空荡荡的车厢，高跟鞋在铁皮上踩出清脆的响声："李大老板，这车也买了，接下来什么计划啊？"
"计划肯定是有的，现在卖菜成几何倍数增长，自己家园子里面的那几条垄，简直微乎及微，起不了太大作用了。明天计划去南市郊周边村子转转，看看有没有农家蔬菜吃不了的想卖的。"李沐言翻开订单本，指着手绘地图。
“为什么不去蔬菜批发市场批发，再次销售呢？”张舒窈露出疑惑的表情。
李沐言用手指敲了敲张舒窈的脑袋说：“你忘了，我卖的菜特点是什么了呀，我卖的可是纯绿色蔬菜，无农药、无公害的啊。”
张舒窈露出害羞的笑容。
李沐言继续说道"南桥附近的勤富村种土豆和洋葱，房身村的韭菜、芸豆特别好，加上轧胡泡村的西红柿、黄瓜……"
阳光透过垂柳枝条，在他笔记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号只有他自己能看懂——蓝色圆圈代表信誉好的农户，红色三角是爱以次充好的……
"等等，别动。"张舒窈突然按住他的手，"你这页写的是什么？'周二四早6点送纺织厂，配2斤赠品（韭菜和菠菜）'？"
李沐言抬起头看着张舒窈："没啥，就是小小的促销手段而已。"
"你这是简单的卖菜，挣学费吗？"张舒窈瞪大眼睛，"这明明是奔着长期发展，布置商业策略！"
确实不只是卖菜。这二十来天，李沐言白天送货，晚上研读从图书馆借来的《小型企业管理》。前世工地管理的经验被他移植到蔬菜生意上——计算最优配送路线，分析各小区居民购买习惯，甚至设计了简单的库存周转表。
“铛铛铛铛，猜这是啥？”张舒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猜不出来。”李沐言边说边摇头。
"哎呀，真么意思，哼！给你。"张舒窈哼哼唧唧的说。"给你的礼物。"
李沐言结果包装盒，拆看一看是一台手持式电子秤，银灰色外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李沐言按下开关，液晶屏立刻跳出蓝色数字，精确到克。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李沐言摆手道。
"你就收着吧，省得你老用那杆破秤，"张舒窈模仿他讨价还价时的样子，"'大姐，秤尾翘起来算您占便宜了'——奸商！"
李沐言笑着把秤放进木盒，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几天我要去趟铁东区教育局去一趟谈一谈蔬菜配送。"
"铁东区教育局？"张舒窈眼睛一亮，"找我伯伯？"
"你伯伯？"
"我爸的堂哥，张建军，铁东区教育局副局长，分管后勤。"张舒窈得意地晃着脑袋，"要不要帮你引荐一下？"
李沐言擦车的手顿住了。"不用。"他最终摇摇头，"我先自己试试。"
第二天凌晨三点，李沐言已经蹲在勤富村的土豆地里。手电筒光照下，农户老王正带人挖着还沾着露水的土豆。
"李老板，放心，都是挑好的。"老王抹了把汗，递过来一个沾满泥土的土豆。
李沐言掰开看了看，又用电子秤随机抽检了几袋。前世做工程时养成的质检习惯，现在用在了农产品上。他专门设计了个简单的验收标准：土豆直径不小于6，无青皮无发芽，带泥重量不超过净重的5。
"这些不行。"他推开那几袋里面明显掺了小土豆的，"按约定好的，合格品每斤加一毛。"
老王嘿嘿的笑着，把这些土豆都换了。一星期前，这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第一次来村里收菜时，他还当是个好糊弄的书呆子。没想到验货比菜贩子还严，但给出的价格确实公道，现结从不拖欠。
天蒙蒙亮时，李沐言的三轮车已经装满了土豆、洋葱和韭菜等很多种蔬菜。由于现在正是三伏天，最高温度能达到35摄氏度，他调整了下遮阳网的松紧度，确保通风又防晒。这些细节都是交过学费的——上周有批西红柿就因为闷在塑料布下太久，送到时已经软了一半。
纺织厂食堂是第一个送货点。陈主任照例等在卸货区，身后跟着两个帮厨的小伙子。
"今天有惊喜。"李沐言掀开苫布，露出两筐嫩绿的菠菜，"赵庄刚摘的，算赠品。"
陈主任眼睛一亮："正好今天做菠菜汤！"他示意帮工搬菜，压低声音道："教育局后勤的老张你还记得不，前几天和你提过。正巧昨天上午过来办事，我跟他提过你，他明天上午十点之前都在办公室，你去那找他就可以，到时机灵点。"
教育局？李沐言心头一动，但没多问。“自己正打算去碰碰运气呢，这正好试一试，有陈主任的推荐，不会碰钉子了”
次日上午九点，李沐言按约定来到铁东区教育局后门。门卫老孙拦住他“小伙子，这里面是区教育局，你有事吗？”
“大爷，我是来找张局长的，找他有点事。”李沐言答道。
“你预约了吗”门卫老孙说。
“嗯，预约了。”
“那行，你过来登个记，把身份证抵押在这，回来拿走”老孙认真地说道。
“好的”他麻溜的在来访登记表上留下自己的信息和身份证。
他刚要往里面走，就看见一群人向外走来。
只见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白衬衫黑西裤，走路带风。陪同人员弓着腰跟在旁边，不停地说着什么。
"那就是张副局长。"老孙小声提醒，"过去吧，机灵点，别乱说话。"
“嗯，谢谢孙叔叔”李沐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