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仪的话让两兄弟再次一愣,
苏轼忍不住道:“先生,这火车……少说有千钧之重,难道后世舟船,连,连这都能拖动?”
周仪呵呵一笑,却也不解释,只是再次挥出手去。
霎时间,苏家兄弟只觉得周遭情景再变,脚下一轻,
低头看时,此刻三人已不在车厢之内,而是凭空浮于海面之上,
脚下是波涛微澜的琼州海峡,海风拂面,带着咸湿的气息。
这下,他们终于看清了全貌。
码头上,正有无数的巨型船舶停靠,每一艘船的规模,都远胜过了他们曾见过的任何楼船。
“世上……世上竟有如此恐怖巨舰……”
苏轼喃喃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
苏辙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抓住兄长的衣袖。
他们方才在火车中,已觉得那钢铁长龙是世上少有的庞然巨物,然而跟眼前这巨船一比,火车的体量似乎也变得寻常了起来。
“哥!快看,那火车,真……真被塞进船里去了!”
苏辙眼尖,抬手指向下方其中一艘最为巨大的船舶。
只见他们方才乘坐的那列高铁,此刻已被分解成了无数节车厢,正被推车移动着,一节节送入了船舱内。
钢铁的车厢与船体严丝合缝,整个过程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原本需要个把小时的复杂装载过程,在周仪刻意操控的时空流速下,被压缩在了短短几秒钟内。
瞬息之间,那原本长达数百米的钢铁列车,竟已消失不见,尽数被那巨船“吞”入腹中。
“这……这简直是鲸吞之势!”苏轼失声惊叹。
随着周仪再次挥动手臂,周遭情景再变,
轻微的眩晕感过后,三人已重新回到了那节列车厢内。
只是此刻,车厢外已是封闭的船舱内壁,从那舷窗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
兄弟俩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面面相觑,竟发现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后世人这改天换地的手段。
直播间内,一些网友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火车过海”的神奇一幕,弹幕疯狂刷屏:
“我去!我以为是跨海大桥,这比跨海大桥还离谱啊!火车上船?”
“来个雷州人解释一下啊,这到底真的假的!?别是特效吧……”
“雷州本地人表示:真的,这玩意几十年前就有了,我以为咱国人都知道呢。”
“这套系统叫粤海铁路轮渡,我爸当年就参与了船舶设计,海试的时候在我们渔村门口的海湾,一晃好多年咯。”
“卧槽!居然还有大佬亲身说法?向老一辈基建狂魔致敬!”
“两位老苏估计人都看傻了吧?这科技降维打击太炸裂了!”
……
画面中,苏轼沉默了半晌,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他瞥了周仪一眼,终于悠悠开口:“先生,晚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子瞻请讲。”周仪语气平静。
苏轼和弟弟对视了一眼,他这才道:
“可否,可否请先生,如在徐州那次一般,将这巨船,带一艘去我大宋?
我那岭南海民,每年因跨海遭遇风浪死伤者不计其数!若……若是有此神物,届时海晏河清,货通南北,
我大宋的儋州、琼州,才算真正与中原岭南连成了一片啊!此乃造福万民之举!”
苏辙也连忙跟着开口:“就是,先生!此事若成,功德无量!
我等绝不会让先生白白操劳,我二人愿与您一同进宫面见官家!
相信官家知晓此物之神效,必会鼎力支持!届时先生可向官家提出任何要求,
相信……哪怕是您要以一座金山交换,官家也会想办法为先生弄来!”
周仪听着二人的恳求,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非是周某不愿意相助,而是此事,行不通。”
“为何!?”兄弟二人异口同声。
周仪耐心解释道:
“这现代船舶的驱动、导航方式,已与你们古代的舟船全然不同,其背后是一整套极其复杂的现代工业体系支撑。
即使我弄过去一艘,你们大宋没有相应的技术基础,届时它也不过是一堆无法动弹的废铁罢了。”
“废铁?怎会……”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周仪继续道:“这现代巨轮,并非依靠风帆或人力桨橹,而是以燃烧石油为驱动能源。
你大宋,既无勘探开采石油的深井设备,也无分馏工艺,要弄出可供巨轮使用的石油,难如登天。”
苏家兄弟吞咽着口水,努力消化着对方话里那些陌生的信息。
周仪的话还未停:“再者说,此等巨轮航行于茫茫大海,需靠gps卫星信号来导航。
宋代无卫星技术,这巨轮去了那里,便如盲人驭马,寸步难行,甚至可能触礁沉没,酿成大祸。
更不必提船上所需的庞大电力供应、特种钢材冶炼等等……
这些,皆是驾驶现代船舶所必须掌握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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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宋,这许多技术甚至连影子都没有,它不是废铁又是什么呢?”
苏家兄弟彻底沉默了,脸上的期盼渐渐被苦涩取代。
周仪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们燃起的希望之火,
他二人明白,自己把跨越千年的技术移植,想得过于简单了。
苏辙眼神闪烁,喃喃开口:
“方才在那雷州二中时,晚辈曾于一间教舍外,听得室内讲授的课程名为物理……
现在想来,先生所说的石油开采、卫星导航技术,莫非……莫非就是以此类课程为基石发展而来的?”
周仪赞许地点点头:“子由触类旁通,说得不错。
现代物理学,是历经数百年,由无数智者前赴后继探索积累而成的。
其正式开端,通常认为是1905年相对论的提出为标志。
而那一年,距离二位的大宋,也有将近八百年的时空差距。”
苏轼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感:
“八百年的差距……所以,没有这些理论知识做基础,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兄弟二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周仪看出二人情绪低落,叹了口气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你二人若想缩短这时间差距,也许只有一个办法。”
苏轼似被这句话点醒,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头:
“先生的意思是说……关键在于……教育!?”
周仪赞许点头:“看来这一趟后世之旅终究没有白来,说的没错,正是教育。
若你等还是将读书识字,当做升官入仕的手段,
那你们就永远不会明白,后世华夏为何能以区区数十年、百年时光,走完他国数百年的路程,变得如此强大。”
这话如同巨钟敲响,让兄弟二人都是心头剧震,
某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似乎在此刻被打破……
周仪没有再多作解释,随着他手指轻弹,脚下船舶航行的速度再次加快,窗外的海景飞速流逝。
几个呼吸间,船身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已然靠岸。
待周遭光影再次稳定流动,三人已重新站在了坚实土地上。
苏轼环顾四周,望着面前那古香古色的州衙建筑,他明白,他们已到了儋州,只不过这是大宋的儋州。
苏家兄弟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整理了一下衣冠,朝着周仪再次躬身一礼:
“多谢先生今日解惑,拨云见日!晚辈……知晓今后之路该如何走了!”
周仪含笑点头,还了这一礼,随即望向苏辙:“此间事已了,子由,我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周仪和苏辙二人的身影便消散在苏轼面前。
几秒后,雷州岸边那座凉亭里,苏辙一个人的身影重新出现,
而他身侧的兄长和周先生都已没了踪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大人!”
忽的,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
“大人!不好了!苏使君……苏使君那些家眷,方才,方才突然不见了!
我等找遍了岸边各处,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苏辙望着面前空荡荡的亭子,脸上已无惊讶之色:
“不必找了,他们……已安然抵达儋州了。”
“啊!?这……这……”
那小厮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辙却没兴趣解释这些,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沉声下令:
“此事你无需再管,立刻去给李通判传我指令,让其三日……不,两日内,
彻查雷州军境内一切官办州学、县学,包括所有民办乡学、私塾!
两日之内,让他将所有学堂的名录、师资、生员数额,清清楚楚地理出来,报予我知!”
“小……小的遵命!”
那小厮愣了一下,虽觉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但见苏辙神色严肃,也不敢多问,连忙转身离去。
只是出了亭子,还是忍不住回头往苏辙的方向打量几眼:
“奇怪,使君大人方才明明在此,何时去的儋州?……真真是活见鬼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