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鳧水院中心意绵
鳧水岛的院落里。
杨柳依依的少女身形刚落。
正擦著脸的苏尝正好抬头，便笑问道，“都安排好了？”
李柳点点头，语气轻淡，“打了他一巴掌，还有点救。”
说罢她便走到苏尝身边，接过他手中的毛巾，细细为他擦拭鬢角残余的水珠。
这一问一答若被旁人听见，定然满脸茫然但相处日久、默契已深的两人，都清楚彼此说的是李源。
李柳最终放了他一马，確实是因为觉得他还有点救。
只要对方不再以神性俯瞰人间，放下“心”来与当初无意中结下的缘分相连。
未必不能如她与苏公子这般。
当少女停下手中动作后，苏尝望著少女那双如柳叶般的秋水长眸，温声道，“辛苦李柳姑娘了，换我来给你洗洗手。”
这话若让李源听见，怕是会暗自腹誹。
这到底是心疼那位打自已那巴掌费了劲，还是方才替他擦脸费了心？
不过眼下这位济瀆水正也不在。
只有闻言微证的李柳，眼底隨即漫开浅淡笑意。
她没多言语，只顺著青年的意，轻轻將手递了过去。
苏尝拿过毛巾搭在肩头，轻轻拢住少女葱白般的手，让泉水漫过两人交叠的手。
苏尝轻柔的用指肚沿著少女掌心的薄纹游走，少女如玉的指尖在清冽泉水中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泉水的凉沁得人心尖发颤，还是指尖的温软让人挪不开眼。
当少女两只手都被细细的“洗”了一番后，才被青衫年轻人恋恋不捨的从泉中托出。
水珠顺著少女指缝滴落，映著日色泛著透明莹光，落在青石上，碎成点点光斑。
苏尝扯下肩头的毛巾，给少女认真的擦著手，一如对方刚才那般。
李柳那张粉扑扑的鹅蛋脸上笑意柔柔，这位灵秀少女独有的笑意，此刻好似春江水暖。
尤其是当苏尝擦完自己的手，收起毛巾，还没有放开牵著她的手后。
两人在院中在院中漫步，肩並著肩聊著天。
李柳拿出一根断成两半的红线递给苏尝，“此次收回各处避暑行宫，我还顺便了结了一桩旧怨。”
苏尝对这旧怨心知肚明，是杨老头託付蔡道煌的手笔。
昔日月老蔡道煌，曾在小镇定婚店內每日翻看姻缘谱、书写姓名、牵繫红线。
当初杨老头让他在姻缘谱上写下与李柳对应的名字，是个名叫韩澄江的书生。
作为交换，杨老头给了蔡道煌的孙子胡灃一桩机缘，胡灃这才得以上山修行。
没想到李柳此行已將红线收回。
至於如何收回，李柳说得明白，“我与他爷爷谈过，保他家族剩余香火度过一次生死之危，便算两清。”
听著少女的话，苏尝想了想说道，“我也有件事想要跟李柳姑娘商量一下，由你帮我执掌鬼域谷流进阴冥的魂河如何？”
李柳闻言微微一证，鬼域谷那片独立的轮迴转生之地，自竖立那天起，无时无刻都在涌入源源不断的功德，也是少年阴神的合道根基之所。
愿意把阴魂匯集的冥河交给自己打理，其中意味，已不是一句信任所能概括。
只是想起一事的她，故意调侃道，“苏公子怎么不找那个被你任命为鄯都司命真君的贺宗主了？”
苏尝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她的手心，“李柳姑娘人心修的不错，也会要小性子了。”
李柳忍住笑意，眨了眨秋水长眸，故作茫然。
见她这副少女娇憨模样，苏尝心中一动。 正准备凑近，李柳却先一步轻轻起脚尖，將双手搭在他肩上。
然后如那晚在苍茫夜色中般，將一片轻如柳叶的柔软，飘飘摇摇落在少年的唇间。
这一剎那，光阴静止，万籟俱寂。
直到许久之后，两人贴近的身影才缓缓离分。
光阴重新流淌，微风些许醉人。
李柳平復了一下心情，望著有些愣神的青衫年轻人，笑意盈盈，“这次是我领先只会贪吃的那人了。”
眼前的少女，从来只把阮秀当做对手竞爭。
苏尝回过神，故作认真道，“偷袭可不算，得重新来一遍。”
李柳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微笑道，“领先太多也不行。让那笨蛋慢慢努力追赶，却总慢我一步，才更有成就感。”
苏尝此刻忽然觉得，这位昔日的江湖共主，或许太过擅长修人心了。
又亲昵片刻，两人重拾正事。
苏尝说起自己处理完琼林宗的事后，便要回宝瓶洲，也提及儒家至圣在彻底散道前，或许会对自己有所动作。
李柳神色一正，“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回去。
即使持剑人不在，她与那个贪吃鬼联手，也能做少年的底牌。
苏尝略一沉吟，隨后还是摇了摇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们也尚未恢復巔峰，可暂时按兵不动。
况且北俱芦洲这边，好不容易串联起来的商路，我离开后也需有人照看。
李柳姑娘你就是最合適的那个人。”
李柳没有问自己为什么是最合適的原因。
因为这跟她来北俱芦洲修行和收拢旧部的理由相同。
北俱芦洲有条贯穿一洲大部分地域的济瀆。
有身为江湖共主的她坐镇，这条大瀆便能成为飞舟之外，转运物资的最佳途径。
见苏尝主意已定，李柳便点点头，“这几天我会带著骑鹿她们再梳理一下大瀆。”
隨后她又问道，“琼林宗那边，需不需要我出手？”
苏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让从披麻宗开始的各家山头出力便好，我会去他们祖师堂等著韦救，看他出不出面李柳也知道韦赦。
是位极负盛名的飞升境老修土，在中五境的金丹、元婴地仙两境，上五境的玉璞、仙人两境，都一路横扫、所向披靡。
传闻火龙真人曾在他手上吃过亏，连中土十人之中的老剑仙周神芝、怀荫，也都败过给他。
在山上的切与廝杀中，韦赦曾连胜九十六场。
只是后来，他尝试合道失败，又输给了已不在浩然天下的吴霜降。
雪上加霜之下，即便三山九侯先生专程去了趟洲，主动为寄予厚望的韦赦侧身让出半条路、一扇门。
韦救终究没能抓住机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念及至此，李柳便道，“如果他还想身十四境，就不能再退了。”
境界趋於圆满的飞升境巔峰大修土，多多少少，都会失败一两次，被迫更换脚下道路底子好，可以错两次，底子差些，错一次就万事皆休。
韦赦操之过急，已经失败了两次，如果再避苏尝锋芒，那道心更加无望。
不如赌上一场，赌自己能乘胜一举十四境。
所以杨柳依依的少女又道，“届时我还是去看看，免得他狗急跳墙。”
候补十四境的修土，临死前的反扑往往不计后果，容不得半点小。
苏尝这次没有拒绝李柳的好意，点点头，轻轻將少女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