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吞山
苏尝循著彩雀府信中描述，来到一座四幅彩绘著天王壁画的洞室。
他对著脚印最多的增广天王方向，一步踏出，再睁开眼，四周天地已换。
青衫年轻人低头看了看，脚下有块大圆青石，其上有类似藻井的图案，在藻井圆心处，是一朵莲，向外是两条衔尾蛟龙，再外边是层层玉京叠峦。
苏尝眉毛挑了挑，莲、玉京图案这种无疑跟道家正统有关的图画，一般应该位於道观內部上方。
但在这座仙家秘境里，却特意给人踩在脚下。
本来他还有些不確定，但是看见这副图，就知道自己来到了谁家残余的道场之中。
没记错的话，这里的原主人是大玄都观观主孙怀中的师弟青李。
再往前的青山绿水间，有一座拱桥如白虹臥於水上。
苏尝迈步上了桥后回头看，发现来时的那块大青石已然消失不见。
显然是此地自前的“主人”是许进不许出，想要关门打狗。
在青衫少年身形彻底踏过拱桥之后。
天穹上的茫茫白雾当中，走出一位身形縹緲的高大老人。
他俯瞰了一眼，微笑道，“时隔百年，再次开山设陷，又吸引不少资粮，足够饱餐一顿了。
嗯，就是最后这个小傢伙比较古怪，那就按照老规矩，容他晚死片刻，与我聊聊外边天地的近况。
到时候他便会晓得，这座陷阱，是何等巧妙了。
至於前头那些人，得到了宝贝又能拿到哪儿去？
不过是我盘中餐，腹中物罢了，这片洞天福地，就是他们的葬身处。
他话音刚落，一缕剑气从天而降，直直从老者天灵盖一穿而下。
老人縹緲身形在別处聚拢浮现而出，笑道“好傢伙，咱们当邻居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般恶劣脾气，就不会改一改？你针对我这么些年，我真身融入此方天地之间，你又能奈我何？”
可那缕剑气紧追不捨，再次穿透他的头颅。
老人身形復现后神色自若，向后退步而走，高大身形逐渐没入云雾之中。
在消失之前，他伸手轻拍腹部，快意笑道，“哈哈，砍吧砍吧，反正也阻不了我一次次吞人观心。
早晚有一天，浩然天下的名山大川，也会一一入我肚中。”
没了老人踪跡之后，那缕剑气依旧在附近巡游许久，掠地飞旋，最后才直衝云霄，返回高空。
苏尝举目远眺那缕剑气的落地和飞升，以及那笼罩著茫茫白雾的天穹，嘴角勾起的笑容有些讥讽。
好一头被化外天魔寄居而不自知，妄言自大的吞山之妖。
不过苏尝暂时也不急著出剑，交给千里迢迢从青冥天下来给师第收尾的孙道人就好。
他还是准备先看看孙清与武情况如何了。
走过拱桥，苏尝便来到了一座山门之前。
在一条直达山巔的台阶两边，有一座造型朴素的巨大牌坊楼，横嵌著“洞天福地”的雄劲大字，左右两侧是一对石刻而成的楹联。
寂然不动相通则为神。地上得其秀者即最灵。
苏尝凝视这半点不对仗工整的楹联了一会儿，想起这前半句大概是出自孔子对周易的解读，“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后面那句则是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
苏尝喷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拼凑？也不知道拿它和不得开心顏一起去问那位斗酒成诗的剑仙，会不会让他恼羞成怒？”
心中吐槽著的青衫年轻人拾级而上，走过一座座大殿华屋，一路上死寂一片。
亭台楼阁，迴廊朱栏之间，处处都有细密的划痕，时不时能看见的一具具枯骨身上也有相同的痕跡。
看起来就像下了一场毫无徵兆地磅礴剑气暴雨，让这里的所有修士无所防备的同时暴毙而亡一样。
苏尝还注意到一点。
这些户骨身上的衣物与许多灵气佩饰，都已化作了灰烬和碎片。 但户骨本身，在经久的时光下，依旧还算保留完整。
似是出剑之人为了以做效尤，故意让它们陈列在后人面前。
至於青冥天下，有谁的剑气如此铺天盖地，能准確锁定每一个人当作落剑之处，让偌大一座仙家门派瞬间崩塌消散。
而且一缕残余剑气时隔千年，还能压的那个能操控此方小天地的大妖真身不敢轻易显现。
那就只有站在白玉京上的那位真无敌了。
想起阿良在青冥天下替自己定下的约战。
苏尝活动了一下手腕，觉得自己是应该再加把劲儿把革天小剑培育完全。
否则到时候被打得灰头土脸，可多少有些不好看。
此后苏尝动身赶路，脚步不慢，一路去往山巔道观。
因为山门重宝多在高处，所以之前进入此地寻宝之人，最终也大多聚集於道观前的广场上。
如今山上明面上有三拨人混杂一起。
最先进入府邸秘境的一批散修。
其次是北亭国小侯爷詹晴，雨龙宗地仙女修白璧，以及跟隨的两位金身武夫。
剩余一方则是两位年轻的云上城谱仙师，徐杏酒与赵青紈，以及他们的护道人恆云。
其中詹晴几人仗著武力与出身堵住了一眾修士、武夫，要他们下山各自交出被看上眼的山上器物。
其他两方当然不愿意，於是便起了衝突。
在苏尝到的时候，广场这边，已经开始乱战，还有沙哑嗓音，用心湖涟漪呼喊“咱们人多势眾，合伙宰了詹晴几人，何必看人眼色。
咱们中不是没有人运气一般，只拿到手一件宝物，难不成也要双手奉上，白白送给这北亭国的紈子弟？此时不齐心合力，到时候人少了，可就更难了。”
这一番言语一出，说得原本不少在观望的散修，也都动心加入了。
两位站在边缘的女修，相互看了看，交换著眼神，刚才说出这番言语之人，正是她们护道的一位祖师堂嫡传少女。
而她们正是彩雀府府主孙清，与祖师堂掌律祖师武。
原本武一人护道就足够，但是孙清觉得彩雀府附近难得出现个秘境，没准能找到些好东西或者传承，就跟著来看看。
不曾想这一看，就撞了大运。
来的时候好好的，结果准备走的时候出不去了。
武啸偷偷与年轻府主交流，“我记得白壁是雨龙宗嫡传？宗里有个老祖是仙人境？”
孙清冷笑道，“是雨龙宗嫡传弟子又如何，乱战之中，本事不济，死了白搭。”
说完这些，她神色淡然道，“咱们也一样。”
武忧心道，“咱们刚拿完东西，洞室那边就突然山水紊乱，处处皆是禁制，无法离开秘境，是不是太过凑巧了？”
孙清警了眼天幕，缓缓道，“既来之则安之。”
武嘆了口气，看了眼自己身旁一身平和气象的年轻府主。
觉得难怪对方是彩雀府歷史上最年轻的金丹府主，而自己只是年復一年到了头的掌律祖师。
其实孙清远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从刚开始，她站在山顶，就一直在举目眺望，想要找出一处生门。
只是视野所及，青山与绿水之外，方圆百里之內的景象皆可见。
可再远一些，就存在著一条无比清晰的界线。
过线之后，就是陡然一变，变得雾蒙蒙一片，给她一种道路尽头、天地空虚的压抑感觉这意味著这座仙家洞府，是一处传说中的无根之地，类似那破碎的远古洞天福地，並非建造在真正的山水之中。
也意味著进来容易出去难，除非有人以力从內破开小天地的禁制。
可眼下哪有如此的修士？
正在孙清暗暗嘆气间，她猛然发现散修堆里有个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青衫年轻人，转头对她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