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光阴之中
虽然陆神没有把话说完。
但苏尝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人道轮迴没有建立成功。
对中土学宫而言,用一句话概括此事,那就是“浩然可以没有发展,但不能没有儒家”。
对此並不意外的苏尝,撇撇嘴继续问道,
“那陆老先生知不知道当初礼圣对人道轮迴有什么规划?”
他准备参考一下对方的思路,儒家因为顾忌重重而做不成的事情,他未必不行。
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界了,陆神连忙找补似的回道,
“那位曾经的小夫子,也就是如今的礼圣,在放弃之前,做了一些实际性的尝试。
比如三山九侯先生,就是在礼圣的邀请下才愿意重新出山的。
而为了配合礼圣重订阴司天条,三山九侯立下那块“太平寰宇斩痴顽”的碑,专门用来针对天下逾矩的鬼仙,镇压阴冥气运。”
刻有阴司天条的石碑嘛?
確实挺有用的,自己鄯都小天地就缺少这样的定海神针。
自己是不是该和三山九侯先生接触一下?问问能不能仿刻一个或者乾脆把原版挪进去?
陆神不知道苏尝在想什么,自顾自继续说道“而且在这期间,礼圣还选中了一位阴司之主候选,此人原本是位扶摇洲的得道君主,名为姑苏。
他还有位有希望一统中土神州,有望成为人道之君的哥哥。
按照礼圣的想法,便是由这位人道之君执掌阳间,將浩然九州全部纳入大一统之中,
集万民愿力於一朝一人。
联合在自己的劝说下,放弃人身,转为鬼仙,准备入主鄯都的姑苏,实现阴阳两界平衡。
此举若是成功,鼎盛的人道王朝气运,加上授顺的地府阴冥,估计浩然就已是另一副天地了。”
说到这陆神幽幽嘆了口气因为事实就是礼圣终究未能做到请出三山九侯时的承诺。
最终那个人道之主候选人的王朝覆灭。
变成了鬼仙的姑苏,也未能入主阴司,至今下落不明。
虽然阴司之主的位置上依旧缺人,对自己是件好事。
但是苏尝同样忍不住嘆了口气。
因为他想起了白泽。
后者也是被礼圣请出山,听信对方要建立人妖共存的世界的承诺。
结果画了对付妖族的搜山图后,就被“请”入雄镇楼,等了几千年也没有看见期待的世界出现。
所以此刻苏尝愈发能理解一件事。
那就是为何在原歷史蛮荒入侵的初期,
浩然一个个非儒家一派的顶级战力寧愿窝在家里,个个隱居。
也不愿意接受儒家祭酒和副教主的邀请出山了。
估计是都清楚了浩然儒家喜欢白人出力,画饼后转头又食言,而且从不善后的德性。
手持仙剑的白也,就是吃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亏的典型。
明知陷阱,也去赴约,一人独战八王座,最后剑断人转世。
若是真的需要他做如此牺牲,说起了倒也是个悲壮但又不失豪气的下场。
但隨著两座天下的底牌一个个揭开。
所有明眼人都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只要儒家肯发力,浩然这边其实怎么打都能贏蛮荒。
只是儒家觉得人心向下,需要通过几洲陆沉的教训。
让浩然天下的百姓明白生活在儒家统治下。
被一群好人和好夫子们治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才搞出放敌入关的“奇谋”。
也才造就了那些经典的话,“世上没有那么多天经地义”、“天下欠这些好人的”、“祝你们永生永世都在书简湖”。
统治浩然是儒家的权利,但人心向下、出现书简湖这种地方、支援剑气长城、御敌於大门外都不是儒家的责任。
並且最终打贏了是儒家一脉劳苦功高,力挽天倾。
属实是把切割玩明白了。
陆神看苏尝陷入沉思,还以少年是在怀疑自己说的这些事情的真假。
於是他便自露了一下家底“自方柱山倒塌后,阴阳家陆氏便有了个极为隱蔽的职责。
那就是负责辅佐鄯都,使人处阳明,令鬼处幽暗,最终幽明异路,双方各不相犯。
某种意义上来说,陆家继承了青君的一部分责任和遗產。”
苏尝闻言挑了挑眉,“那你们和青君还有联繫吗?”
少年是想通过青君找到三山九侯。
陆神苦笑一声,不说话。
一旁的封姨可没饶过他,
“说是继承,其实就是捡了人家的东西。
遇见人家原主,是还,还是不还?所以他根本没跟,也不敢与青君见面。”
陆神被嘻的说不出话来。
封姨和了一口酒,对苏尝轻声说道“其实原本驪珠小镇里就有一位三山九侯的弟子。
桃叶巷的魏本源的前身,道士王是,跟那位曾经执掌大权的方柱山青君,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弟子。
不过此时他应该还没醒悟前身。
所以我建议你找他的师兄卢岳,也就是如今的大剑仙白裳。”
苏尝点点头,“谢谢封姨提醒。” 同时少年也明白当初为什么陆沉篤定自己还会与贺小凉再见面了。
涉及三山九侯的白裳,在京观城立小轮迴的蒲穗,和贺小凉一样都在北俱芦洲。
估计这位道家三掌教早就料到自己必然会去一趟那里,说不定已经挖好了坑等著他跳收起思绪的苏尝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转头看向陆神,
“陆老先生,这次对我出手,又被我抓住,怎么个说法?”
陆神说道,“能活就活。”
苏尝再倒了一碗酒,放在陆神面前,
“不曾想陆老前辈如此从容,陆氏门风终於让我高看一眼了。
不过能活就活?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死亦可?”
陆神接过酒水,板著脸回答,
“撑死了就是陆氏祠堂一盏续命灯的事情,只是从今往后,希望苏公子好自为之,我陆家”
他话说到一半,便看见青衫少年忽然转过头去。
陆神立即顺著苏尝的视线望去,瞧见了一位手撑荷叶伞的高大女子,无声无息出现在苏尝身边。
对方正眯眼而笑看著少年。
而陆神则惊骇发现自己已是道心凝结,灵气冰冻,如同深陷泥泞,竟是抬脚都难。
他这一身可谓驳杂的术法神通,就像暂时悉数归还给了天地间一样。
於是陆神只能保持原先眺望大街的姿势,纹丝不动,不转头不斜眼,甚至强行让自己不起念。
苏尝看著高大女子笑问道,“怎么出来了?”
高大女子挽了挽青丝,“等的太无聊了。”
隨后她看向浑身僵住的陆神,笑道,
“有那个小夫子在,杀他难杀是有点难杀了,不过只需狠狠心,不是不可以杀的。”
作为持剑者,在昔年天道犹存的巔峰时。
她曾经一剑斩却三百年光阴,导致整条光阴长河出现一截断流,皆化为虚无。
只是她一旦如此行事,牵扯太广,很容易让光阴长河凭空出现一两条支流。
岔路一起,前途难料,所以没有必要,她一般不会出剑。
苏尝摇摇头,“甲子之內,我自己就会带人去学宫问剑。
高大女子点点头。
確实,甲子光阴,甚至是三五百年,对她来说確实可有可无,可以忽略不计。耐心等著就是了。
接著她在封姨有些惊异的目光中,握起苏尝右手。
瞬间,苏尝之前问剑裴晏时收集的剑气,就被一一激发出来。
这些剑气,裹挟著裴晏横渡光阴流水的剑术与剑招,曾让苏尝吃过苦头。
高大女子朱唇轻启,柔声道,
“正好借这点勉强能入眼的剑气,教你如何在光阴流水之中出剑。
下次再遇见那个不要脸的傢伙,就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隨著她的话音落下,苏尝只觉眼前景象骤变。
发现自己已坐在一条金色长桥的栏杆之上,手中还稳稳端著那碗酒水。
桥下就是万年以来的那条浩浩荡荡的光阴长河。
苏尝穷尽目力,才隱约可以看见前后还各有几道长桥的影子。
依旧握著少年右手的高大女子,轻声说,
“这便是长河中不为人知的“分水岭”,也是渡口,
有实力出现在这几处古老渡口的“道士”,如今数座天下,屈指可数。
能够拦下在这座渡口斩出的剑光的,当然只会更少。”
隨在高大女子的引导下,苏尝的指尖於长桥上栏杆上面刻下自己的一道印记。
隨即原本雾蒙蒙的长河上下游两岸景色,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看著下游不远处,陆神呆立的身影,苏尝竖起剑指,一指下斩。
现实里,陆神脸色剧变,再无法故作镇静了。
因为少年这一剑太过玄妙,剑道轨跡,就像一小段绝对笔直的线条。
一剑递出,剑光直落,无视光阴长河的流淌,无视天地灵气的聚散,这就是传说中的术近乎道。
而天底下最直道而行的神灵“神通”,就是比万千术法更早雨落人间的剑术。
这等剑术,如此杀力,就算是一位仙人境剑修对上了,除了逃跑之外,也不做第二想。
可是偏偏他陆神跑不了。
下一刻。
苏尝便一指割掉陆神的那颗头颅,同时以裴晏的那些剑气蛰伏在后者体內,將其镇压,无法动用任何一件本命物。
接著他一个手腕翻转拿出瓷片,將陆神一缕魂魄拘押其中。
点燃续命灯的人,除了跌境外最怕一事,就是魂魄被外人拘拿,脱困不得。
落个类似“骨肉分离,天各一方”的尷尬境地。!
更让陆神心生悲愤、再转为淒凉心境的。
还是少年竟然在那片瓷器上,倒看篆刻起了“令,敕,沉,陆”四字!
苏尝边刻边说,
“你家便宜老祖估计在北俱芦洲还有什么局等著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我还找不了你吗?
被少年提著头颅的陆神心亨嘆气,这个老祖唉,以他的通冲道法,难道就算不连今冲这场灾殃吗?
斩断红尘线、跳三界外,久而额外吝嗇祖荫,不愿与亨土陆甩有π何瓜葛牵三?
只是你陆沉不照拂陆子弟也就罢了,何至於如此坑害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