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一城未来且理清
听著这话，看著夫妇二人眼中的光，苏尝摸了摸心口，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了那里一下。
隨后老人似是在证明自己的话一样，缓缓伸出一手挥向北方。
不过是隨便抬起的一个动作，可剑气长城头顶的巨大夜幕，却如黑布被撕裂开来，一瞬间大放光明。
最终一条极为璀璨的光线，从天而降，砸入城池中的某处。
然后楼宇中，就有无数的金色光芒爆裂炸碎开来，如有上五境的剑仙在这一刻金身崩坏。
剑气长城以北的城池中，有人暴喝道，
“陈清都！你当我董三更死了吗？！”
老人眯眼笑道“在董观瀑死在我剑下之前，我確实是当你董三更死了。
一个板上钉钉的妖族內应，你董家愣是查了一个月功夫，你信不信如果换一个姓氏，
比如姓陈，一天都嫌多？”
闻言，一掛长虹平地而起，裹挟著势不可挡的风雷之势，直衝城头。
这抹虹光悬停在城头以外四五丈，显出一个鬚髮雪白的高大老人。
哪怕是面对剑气长城资格最老、剑道最高的老前辈。
董三更依旧毫无敬惧之意，满脸怒容的质问，
“隱官尚未判定我孙子的罪行轻重，你陈清都凭什么处置董观瀑？！退一万步说，就不能让观瀑將功赎罪？”
几乎是眨眼之间，这一处城头四周，已经遥遥出现了十数位剑气长城的顶尖剑修，或是大姓的家主，或是战力卓绝的剑仙。
唯独少了那两位有资格与陈清都平起平坐的圣人。
陈清都满脸讥讽之意，
“先不说他到死都在摇摆之中，甚至投降之心更加坚定。
就说如果立功可以赎罪，那我是不是可以今天宰了你董三更，然后让隱官撕去几页功劳簿，就算没事了？？”
董三更哑口无言。
气氛尷尬，凝滯沉重。
苏尝在老大剑仙身边看著这一幕，静静观察眾人的反应。
董三更突然环顾四周，怒喝道，“看你娘的好戏，凑你娘的热闹，滚滚滚！”
十数位剑气长城的中流砥柱，知道这是董老匹夫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今天这架打不起来。
於是他们便纷纷身形消散，返回北边的城中。
当眾人纷纷退散，董三更警了眼苏尝，没好气道“虽然你今天的出剑让我挺欣赏的。
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剑气长城的水，尤其是寧姚两家，不是你一个外人能趟的。”
苏尝面无表情，好像没听见一样。
董三更也不以为意，转身御风大步返回城池。
对於这场无疾而终的风波，陈清都好似早已见怪不怪，对苏尝笑了笑，
“虽然他的话不中听，小寧小姚也在旁边，但就对你个人而言，其实並无坏心。
因为剑气长城的未来，其实明眼人都能看清。”
青衫少年沉默了一下，隨后对老人问道，
“您说的未来，是不是指儒家那位礼圣是不是向您许诺。
只要剑气长城跟妖族完成这最后一场对拼，便留一座五彩天下当做退路给寧姚他们这群年轻一辈们？”
陈清都点点头。
隨后苏尝又轻声问，
“您真的要把剑气长城的命运，交给儒家的施捨和所谓的善心吗？
即使去了另一座天下苟延残喘，最终也不能解决长城剑修与浩然儒家之间的矛盾。”
老人表情有些玩味，“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苏尝一字一顿，
“老前辈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即使不与妖族合作，也能堂堂正正的带著所有剑修重返浩然天下？”
陈清都笑道，“当然想过。”
只是做不到罢了。有心无力。
隨后老人深深望了少年一眼，轻声询问，
“苏尝，你是觉得你未来能將这件事办成？”
青衫少年表情认真，
“这种大事情我现在不能断言保证，但我会与愿意隨我一起的剑修们一步步努力接近。
而且无论最终结果怎样，支持剑气长城与妖族大战的援军之中，必有我与尝安商行之人的身影！”
在眼神坚定的少年身上，老人能察觉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当初他的剑术，正是得自於那位高大女子。
面目沧桑的老人轻声说，
“因为她选择信任你，也因为你带渡船平价卖货於剑气长城，所以我愿意跟你这个例外之人多嶗叨一些。
想要把你说的事情做成，不仅你的商行可能会亏损，你个人也有中途陨落的风险。
我问你，你和你身边的那些人真的愿意如此付出如此代价在剑气长城？到底出於何种原因？”
苏尝没有出声，只是摊开熠熠生辉的双手手心。
左掌为魂，右手为心。
这便是他回答的原因。
只因为这座长城，是浩然天下最重要的大门。
只因为城破之后，是无数会被弃置不顾的凡人。
既然没有救世主，神仙儒家皆靠不住。
那么就只能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万眾一心，乾坤重定。
老人看看少年的双手，又看看他的眼晴，更是在看苏尝的心境。
隨后在少年背后，看见那一特殊阳神与阴神的老人有些晞嘘。
原来如此。
这便是她与你所选择的大道革新。
要从底子上断掉腐朽儒家的根。
想明白这一点的陈清都，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自己剩下的那份心气，想做的，能做的便只是为为剑气长城保下一份火种。
但在苏尝这里，他却看到了一份新的未来，虽然还有些微小，但確实勃勃动人。 不过陈清都也早过了意气热血的年龄。
他看向青衫少年道，
“想要做成你想做的事情。在最终决战之前，你就必须达到飞升、乃至十四境。”
苏尝点点头，对老人的说法並不否认。
想要对抗蛮荒一眾王座大妖，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硬实力確实不行。
这位老大剑仙笑了笑，
“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我倒是可以找机会助你一程。不过你也要替我做一件事情。
与寧丫头一起，替我多看看剑气长城。”
苏尝没有问陈清都到底何时何地会助自己一程，而是乾脆利落的点点头。
陈清都转头望向寧父寧母，
“你们剩下的光阴不多了，还有话跟他说吗？”
男子轻轻握住妇人的手，摇头道，“已经很好了。”
妇人瞪了眼男子，笑道，“有的。
老人挤出一丝笑意，转身离去，只是临走时提醒了苏尝一声，
“明天裴杯会来接她的弟子，你准备准备，与她了结结下的因果。”
老人走后。
城头上只剩下夫妇与苏尝。
妇人先是轻声对今日之事轻声向少年感谢了一声。
隨后她微笑提议道，
“在你离开剑气长城前，我帮你向陈爷爷求一把仙兵如何？”
苏尝摇摇头，“姚姨不必客气。”
对於少年的拒绝，寧母並不意外。
与丈夫对视一眼后，她隨后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在彻底消散之前，会再来找你，
看过你的大道，我们二人或许在最后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男人与妻子一同隱去身影之前，像是叮嘱又似交代，
“別欺负我家闺女。”
苏尝回头。
只见城头边。
有一个听得动静便急匆匆赶来的黑衣少女。
瞧见他无事，御剑的少女果断折回。
不过下一刻。
她就撇了撇嘴。
因为自己身后，脚下那把降妖剑上，多了一个厚著脸皮的傢伙。
“寧剑仙，飞快点，饿了，想吃饭。”
“再催你自己飞！”
一个羊角辫小女孩，站在城头上看著这一幕，皱著脸。
然后听见什么声音的她，转身嘟嘟囊囊地掠下城头，走向那座老茅屋，
“干嘛？我又没喝酒！”
一位老人双手负后，微笑道，
“跟你商量点事。”
隱官说道，
“没喝酒，最近没力气打架，我不去南边。”
老人笑道，
“这么顽劣调皮，以后真不打算嫁人了？”
身穿一袭宽鬆黑袍的隱官大人，此刻就像一只炸毛的小黑猫。
原来老人在言语之际，已经站在了她身边，弯腰伸手，按住她的那颗小脑袋。
那件飘荡不已的黑袍，瞬间松垮下去，她低头挪步，沉声道，
“有事说事！董观瀑是我看著可怜，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人挥挥手，
“跟这事儿没关係，自个儿玩去。没事了。”
她怒道，“陈清都！逗我玩呢！”
陈清都笑道，“听咱们隱官大人的口气，有些不服气？”
小女孩脸色阴沉。
下一刻。
先是茅屋附近的剑气长城，突兀出现一座小天地。
然后几乎所有城头剑修都感觉到了整座城头的一阵震动。
那座小天地之中。
老大剑仙一只手按住隱官大人的头颅。
后者双脚悬空，背靠城墙。
她一身的杀气腾腾，却挣脱不开。
陈清都淡然道，
“我不是管不动你们了，不过是我心有愧疚，才懒得管你们。
你年纪小，不懂事，我才对你格外宽容。
但是真要到杀的时候，一样不会留手，记住了没有？”
隱官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陈清都鬆开手，隱官滑落在地。
老人说道，“玩去。”
隱官哦了一声，转过身，大摇大摆走了，两只袖子甩得飞起。
老人驻足远眺南方的那座蛮荒天下。
呵呵一笑。
奉行强者至上的你们。
真能彻底消灭和战胜凝聚的万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