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如瀑剑光灌汪洋
隨著海沟中巨大身影飞速上浮。
以苏尝一行人所乘的小舟为圆心,方圆数十里的海面同时下降百余丈。
不远处,停歇修整的桂岛、山海龟与吞宝鯨三艘渡船,也如同被磁石吸住的铁屑一般,缓缓下沉。
很快陷入原本隱没在水下的蛟龙沟诸峰包围之中。
从天穹俯瞰,这片海域就好像沉降出一只大碗。
海水和山峰构成了碗的边缘。
盘踞在水中山峰上的一眾蛟龙,凝视著呆在碗底的满载渡船与乘客们。
它们金黄色的兽瞳,如一盏盏幽灯,眸子里透著渴望和阴冷。
如果老祖能拿下眼前这份盘中餐,对它们而言,无疑將是一场久违的盛宴。
桂岛上,桂夫人面色凝重。
早在渡船停歇之时,她就已吩咐管事向水底拋洒了足数的金纸银箔。
按照范家与蛟龙沟的约定,只要给出足够的“过路费”,渡船便可於此停歇与通行。
双方也因此约而相安无事数百年。
但如今,这群蛟龙却忽然来势汹汹,难道是想要毁约不成?为何突然做出这样杀鸡取卵的事情?
虽然一时间有些想不通背后的原因。
但是桂夫人无比清楚一件事。
若是任由这么多蛟龙之属,於大海之中一起掀风作浪。
那么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恐怕以桂岛打头的三艘渡船,都不能逃出生天。
念及至此,妇人神色凛然,立即放声,
“所有小舟立即回拢,桂岛练气士,开启大阵,驻守岛中!”
隨后她身形一闪,飘掠向前,最终停在苏尝三人身旁。
眸光死死盯著那条从海沟深处上浮而出的金色鳞甲水蛟。
在金色蛟龙把挣狞的头颅探出水面之后。
顾忌贵客在侧的桂夫人,竭力压抑下怒意,儘量让自己语气保持平稳的问道“桂岛已经撒下了足数的金纸银箔,作为过路礼敬。
为何又突然拦住去路,不予放行?”
浑身金色鳞甲的老蛟,用斗大的眸子臀了桂夫人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冰冷意味的讥讽,
“谁告诉你其他两艘船的过路价钱跟桂岛相等?”
桂夫人抿了抿嘴唇,知道对方这是故意坐地起价,以此为难。
但因为忧心渡船上的乘客与货物安危,她还是打算与老蛟谈一谈。
然而她刚想要说话,就被一旁的青衫少年摆手打断,
“桂姨,还瞧不出吗,这个老东西明显不是为了钱。”
老蛟闻言咧嘴一笑。
少年说的没错,他此次出手確实另有目的,背后有高人授意。
那位高人利用蛟龙沟、扶摇洲和桐叶洲在內的广山河,建造出了一座涉及蛮荒与浩然两座天下的隱蔽阵法。
如今阵法痕跡极浅,就像凡人用指甲在胳膊上轻轻划了一道而已。
不过隨著慢慢凝实,便可以逐渐將浩然天下和蛮荒天下分出阴阳。
使得原本两座天下像两块磁铁一样,互相吸引。
等到大阵彻底开启,蛮荒天下这艘大船,就会立即偏移航向,隨后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撞上浩然。
让蛮荒妖族可以用接舷的方式,开启全面入侵之战。
为了让蛟龙沟这里的阵法扎根深藏,
那位有著文海之称的高人,还顺手帮老蛟將这条海沟营造得如同一方小天地一样。
也因此,自身修为处於元婴境巔峰的老蛟,只要坐镇於此,战力就相当於一位玉璞境修士,同时占尽地利。
就算一位元婴境的剑仙,在此出剑,惹来它的反扑,一样难逃一劫。
那位高人在临走时,叮嘱老蛟儘量阻拦青衫少年与他的商队渡船。
理由很简单。
为蛮荒妖族谋划的对方。
既不希望有源源不断的平价物资从浩然输送到剑气长城,让那群大部分就剩命可卖的剑修们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大战中持续回血。
也不希望眼前这个本不在计划中的少年,一帆风顺的走到倒悬山,太早出现在剑气长城。
而老蛟自己则对少年身旁水运充盈的小鲤鱼十分题。
如果能吃掉这条龙鲤,他有十足的把握顺利路身玉璞境。 到时候就算颖阴陈氏的儒家圣人,离开书院,来此问责,又能奈他何?
心中得意的老蛟摇晃百丈金鳞身躯,化作一位身穿金色长袍的威严老人。
双眉极长,垂掛到胸前的老人,怜惘的看著妇人,
“桂夫人啊桂夫人,你不该待在老龙城这么一座烂泥塘里作茧自缚。
这么多年碌碌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晓得大势之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桂夫人,念在你出身不俗,我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归顺於我。
与蛟龙沟共襄盛举,如何?”
桂夫人冷笑道,
“你要是真了解我身边这位苏公子的事跡,看你还敢不敢大放厥词。”
金袍老人笑著摇了摇头。
单比拼修为境界,他这位偽圣,確实不敢有任何托大。
可若是比拼靠山,他还真不觉得如今的自己输给任何人。
老蛟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
“今时不同往日了,所以我才说你桂夫人眼界太窄,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隨后他不再理会妇人,以老饕看中美食的炙热眼神看向金裙少女。
腰间掛著元宝掛坠的苏鲤鲤,握紧拳头,十分不开心。
虽然主人与天理小剑经常说拿她燉鱼汤,可这只是自家人的玩笑话,这只老蛟龙凭什么真想吃她?
真以为她体內的龙血是泥捏的不成?
在小鲤鱼的磨牙声中,苏尝拍了拍腰间养剑葫。
那柄在剑鞘中颤鸣不已的降妖剑顿时与早已按耐不住的小剑天理一起激射而出。
於此同时。
在金色老蛟的示意下,潜伏在蛟龙沟里成百上千条蛟龙之属,与原本高耸空中的海水一起涌向桂岛为首的三艘渡船。
三面海水如决堤,砸向“碗底”的渡船。
看著宛若海啸天倾的一幕。
桂夫人心念微动。
桂岛上,除去山顶的那株祖宗桂,其余一千多棵桂树,同时落叶纷纷。
一片片落叶不等坠地,就一起飞向空中。
並非杂乱无章,桂叶陆续悬虚空停后,形成一个半圆形,笼罩住三艘渡船。
之后桂叶瞬间烧成灰烬,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团碧绿灵气在原地。
这些大如野栗的桂叶灵球之间,迅速向四周衍生出去丝丝缕缕的幽绿丝线,
相互牵引衔接,如同渔如使劲拋撒出去的一张大网。
只是这次“撒网”,不为捕鱼,只为遮雨。
许多额头生角的水虹,衝杀势头最凶。
一条条落在那张大网上,以利爪撕扯那座桂叶大阵,或是以头颅撞击。
诸多蛟龙后裔尾隨其后,凶悍撞击大网。
还施展天赋异稟的水术神通,一条条裹挟万钧海水,一起衝击。
它们这次跟隨金袍老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在后者的撑腰下,去婆娑洲大杀四方。
將那些醇儒陈氏子弟和沿海布防的练气土,杀个精光。
然而它们並没能肆意横行太久。
一条体態丰盈的龙鲤从小舟之上,咆哮而起。
与这些水虱蛟龙撕咬扭打在一起,身侧有一柄斩妖剑隨之穿行。
只是一个照面。
便有数头水虱被龙鲤修长的尾巴拍的血肉分离,接著神魂都消弹於剑气之中蛟龙尸体坠入海中后,有缕缕金色血丝被悄然剥离而出。
隨后又被看不见的阵纹侵吞殆尽,暗中凝实几分。
这些许异样和变化,掌控蛟龙沟的老人却浑然不知。
就在圆滚滚的龙鲤,以一敌群碾压著那些嗜血蛟龙之时。
老蛟也不再犹豫,甩出两根本命龙鬚,在海面上带起一串好似春雷的沉闷炸响声,直直抽向青衫少年。
手握天理小剑的苏尝,右手剑指上静字与因左右所拍的那道剑气而充盈的剑仙二字先后亮起。
隨著雪白的剑气如水流动,少年整个人好似笼罩在素洁月辉之中。
下一瞬。
如瀑月光。
倒灌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