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望著眼“在”前眼神阴冷的嫁衣女鬼。
在心中估量了一下双方实力,
女鬼原本是九境金丹修为。
此刻因为坐镇於这片山脉府邸,境界高抬一境,相当於偽十境元婴。
而青衫少年现在却只是八境武夫与六境练气剑修。
如果单凭双方纸面数据的对比。
任谁来看,都觉得少年必输无疑。
但真正的事实却如北海中的冰山一般。
能被瞧见的只是山峰一角,真正的巍峨山体还隱藏於幽蓝色的海水之下。
在把老道人扔回到他两个徒弟身边后。
苏尝放出心剑昭彰去寻觅嫁衣女鬼心防,伺机撬开裂缝。
隨后只显露洞府境练气修为的青衫少年,挥起手中狭刀。
激起这件半仙兵上的部分刀气后,便对女鬼狠狠劈砍而去。
如白虹般锐利的刀芒从祥符刀刃上掠出。
沿途的红灯笼在这白芒波及下,依次如气球般砰然爆裂,
直面这凌厉一刀的女鬼抬手挥袖,大袖摊开,大如鸟翼,护在身前。
而与此同时,刚挥出一刀的苏尝转手就把祥符拋回给身后的小宝瓶。
隨即他脚下狠狠一踏地。
在山路摇晃间,瞬间追上已经与嫁衣女鬼所激发鬼气相撞的刀芒。
在祥符刀芒碎裂於女鬼身前的那一剎那,青衫少年夹著天理小剑的拳风也在同时而至。
只调动了七境左右实力的鬼气去扫清刀气的女鬼。
面对苏尝这突如其来的拳剑合一的八境一击,顿时有些猝不及防。
她立即勾连身后府邸上的那块“秀水高风”的金字匾额,
想要调动偽十境之力,直接碾压这个刚才故意示弱的少年。
然而她脸色忽然一变。
因为她脚下地面也在此时忽然剧烈颤动,如鰲鱼翻身,山脉將倾一般。
是那个九境阴神!
原来他並没有藏匿於少年身边伺机而动而是直接被这青衫郎派去动摇此地山根。
一旦山根碎裂,就意味著女鬼的护身符不復存在。
她也会彻底失去盘踞一方,肆意妄为的底气。
脸色大变的嫁衣女鬼,气机也隨之一滯。
然而毫无阻塞的苏尝挥出的拳剑,已然撞上了她如翼双袖上的鬼气森森。
轰。
暗金色的拳罡瞬间破开未能及时使用全力的女鬼鬼气。
拳风如雨点一般噗噗打在她身上那一袭艷红嫁衣上。
因为女鬼这一身嫁衣並非用妖术或山野瘴气凝聚,而是用真材实料的绸缎所编织成的所以顿时出现处处破洞,露出其下苍白的肌肤,
原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这边战局的林守一,看著此时身材线条若隱若现的女人。
哪怕知道对方是鬼,但此时冷麵少年还是下意识多瞧了两眼。
隨后才反应过来非礼勿视的他,立即就把头偏向一边,並且伸手捂住了后知后觉的李槐的眼睛。
小男孩使劲儿晃看脑袋“哎哎,林守一,你刚才看了啥,为什么不给我看?!”
“女鬼头掉了,看著嚇死你!”一边的红衣小姑娘幽幽的说。
李槐闻言立即打了个激灵。
生生把嘴边那句“我咋看苏师兄差点把她衣服给扒拉下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闭著眼睛,脑海中浮现无头女鬼向自己走来的小男孩打了个哆嗦。
隨后他一边拽著林守一的胳膊不放,一边口中碎碎念,
“妖鬼退散!妖鬼退散!”
而一手扶著跛脚少年的酒儿,另一只小手紧紧抓著昏死一旁的老道人。
这山路摇摇晃晃的,如果不拉住对方,她这个便宜师父隨时都可能会掉下去。
望看这一幕的赵高树有心想让酒儿鬆开手。
老道一死,他们俩从此就没了约束和欺压。
但是他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不仅仅是因为身边有三个孩子看著。
更因为跛脚少年也明白,像他和酒儿,尤其是小姑娘这种体质的人。
如果落在所谓的名门大派手上,下场很可能比遇见目盲老道人要更惨。
他的眼神变化,被正好偏过头来的林守一看了个清楚。
冷麵少年暗自记下这件事后,准备待会儿告诉苏尝。
而此时,青衫少年所在的战场又发生了变化。
那个原本想要离去阻止那个阴神动摇山根的女鬼。
低头看了眼身上不再鲜红,而是变得破败不堪的嫁衣后。
心中顿时升起滔天怒意。
她隨手招来山野瘴气弥补上嫁衣缺处。
隨后女鬼那张没有半点血跡的惨白容顏上,对青衫少年露出一个笑,
“先是虚晃一刀,然后以拳剑相袭,还打烂了妾身的衣衫,非读书君子所为啊。”
依旧以拳夹著小剑天理的苏尝轻轻微笑道,
“是读书人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以前最喜欢读书人了,可我最恨负心郎!”
嫁衣女鬼缓缓抬起头,有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人间头等痴情,从来被辜负。
她身后府邸中飘出数以千计的一盏盏红灯笼。
每个灯笼中都从顶部滑落下一道道鲜血。
这些鲜血如沸水翻滚,血珠四溅,不断发出里啪啦的疹人声响。
彻底动用自己全部力量的嫁衣女鬼,隨手丟了那把昔年与她郎君作为定情信物的油纸伞。
她满脸鲜血,双手捂住脸庞,先是低声压抑的鸣咽泣诉,
“到头来,我才知道天底下———”
隨后呜咽声,就变成了疯狂的嘶吼,
“就没有一个读书人,不是负心人啊!” 女鬼一晃双袖,仰头怒吼道,
“我要將你头颅摘下种在园,让你苟活痛苦十年百年!”
看著彻底发病的嫁衣女鬼。
苏尝心念一动,暗中让昭彰加快撬动她心扉的进程。
隨后青衫少年调动右手手臂上从魏檗那里获得的“北岳正神”四字。
狠狠一拍女鬼府邸大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之一,將这闪著淡金色光芒的四字烙印在狮子头上之后。
这头石狮顿时如遭山岳压迫一般不断下沉。
最后竟然直接入山而去,连带著府邸大门都跟著一起歪斜了几分。
於此同时,正在山根处的阴神伸手接引住了下坠的石狮。
將这颗苏尝用品秩更高的山神之位点化的临时狮子印,压在了此地山根的正中心。
有印看北岳正神四字的狮子印阻隔。
原本不断上腾,与山上府邸相勾连的山运瀑布顿时变成了枯水期的小溪潺潺。
隨后阴神自己张开双臂,撑出大团黑色浓雾包裹了石狮和山根。
將那道潺潺小溪般的山运也给拦截。
这一下。
嫁衣女鬼与此地山脉的勾连,算是暂时彻底断绝了。
山路上。
察觉到变化的女鬼顿时从偽十境跌出,回落到九境修为。
而在她跌境,心神不稳的空隙里。
苏尝再次欺近身去,挥拳砸向后者头颅。
砰然一声。
女鬼整颗头颅被“连根拔起”,接著被青衫少年追击而来的一拳凌空打爆,
不等苏尝继续追击。
无头女鬼一招手,身后府邸內迅速飘来几个淌满鲜血的灯笼。
其中几个灯笼都在靠近时轰然炸开,迫使青衫少年不得不用劲气抵挡。
只有一个灯笼重新落在女鬼脖颈之上,只是眨眼,便长出了一颗新头颅。
嫁衣女鬼原本惨白脸色,变成了愈发阴森的青紫色,笑容挣狞,
“府邸內的所有灯笼都是我的分身,灯不灭尽,我即不死。
我原以为小郎君你是个翩读书人,可惜是个粗鄙的武夫。”
与此同时,她那一袭鲜红嫁衣表面渗出一粒粒鲜血珠子。
如水珠在荷叶滚走,最后越来越多,接连成片。
从她嫁衣大袖之中,两条猩红色溪水涌向少年,滚滚而去,
“我最不怕与你这种纯粹武夫相耗。
等你那阻隔山运之法维持不住的时候,便任你插翅也难逃。”
听到她这话,少年微微一笑。
隨后他没用右手,而是抬起左手,调动手背上那两个字的一部分力量。
同时青衫少年轻声说,
“天真。”
下一刻。
一道如彗星般的剑气虹光从少年手中绽放。
让这座暮气深沉的小天地,骤然间大放光明!
如开天闢地的剑气,劈开鲜血之溪后,就朝著女鬼从下往上一挑而去。
仓皇失措的嫁衣女鬼只能抬起双手,试图遮挡一二。
但却毫无用处。
她被当场一斩为二。
这位名为楚夫人的嫁衣女鬼的哀嚎声,顿时响彻整片山林。
而將她劈为两半的剑气威势不减,顺带打穿她身后的府邸。
將其內近千盏的灯笼,一口气全部斩灭。
接著仍有余力的剑气,竟连这片小天地也一同刺出一个窟窿。
继而化作一颗刺破阴云流星。
原本阴霾的天穹也因此露出了一个蔚蓝窟窿,撒下一抹明媚的阳光。
这抹阳光透过窟窿,沿著这道剑气拖曳出来的轨跡,穿入这原本死气沉沉的小天地之內。
照射到了被切成两半的女鬼脸上。
此刻楚夫人两瓣脸上的表情,都异常错。
刀,拳,山神印,还有这么一剑。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听见她心声的苏尝现在並没有跟她解释的打算。
对於嫁衣女鬼这种因为一人妄想相思成病,就胡乱牵连祸害其他人的存在。
他一般都是打完之后,看对方死没死,再考虑要不要说话以及说什么话。
所以看著左手背上顏色並未淡去几分的字跡。
感觉自己还能撑得住一次部分调动仙剑天真一击的少年,再次扬起了手。
嫁衣女鬼顿时升起由衷的恐惧。
直面刚刚一剑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晰感受到这其中的威势。
只是一挑就將不可一世的她的魂魄,都一起一分为二。
再来一剑,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四瓣?
於是她匆匆忙忙向府邸大门掠去。
在她腾空而起的瞬间,身躯之间有无数红色丝线牵连,想让自己的身躯在空中合拢在一起。
但在她身后,却响起青衫少年淡淡调侃声,
“夫人刚刚明明那么盛情邀请,此刻为什么要走,且再来酣战一场啊。”
隨后他一手横抹。
第二条剑光,舒展平铺在空中,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如同出浴美人的嫁衣女鬼被这条水面拦腰截断。
那一袭嫁衣软绵绵坠落在台阶顶部只有四分之一上半身的女鬼,化作滚滚浓烟飞入金字匾额之中。
而且还不断有血水从匾额中坠落在地上。
一张痛苦狞的女子面孔,时不时从匾额表面凸出,传出求饶声,
“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