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轻轻放下手中银灰色的小剑。
將银光黯淡的它收入本命窍穴里修养。
原本青衫少年还有些担心会不会用剑过度。
毕竟这个刚重塑修补好的小剑灵。
这几天虽在拼命吃著斩龙台,但到底也没多吃下几寸。
不过当青衫少年听著小剑灵在睡过去之前,还有余力的嘟著,
“太满了太满了,都被主人灌的溢出来了。”
苏尝就觉得大可不必过於担心这个越鞭策就越舒服的小剑灵了。
他低头看了看右手剑指上那又变得苍白的剑仙二字。
隨后便发现这两个字虽然又失去了顏色,但是字体却比之前显得大上了几分。
可谓算是“大”【剑仙】了。
於是苏尝心中有些瞭然。
这次收纳阿良葫中海量剑气与对拼十二柄飞剑时的全力出剑。
虽然让隨后的气机反噬的更加猛烈,但却也將已被自己熔炼的剑仙二字拓展了一番。
以后它们就能容纳更多剑气了。
同时,提前体验大剑仙一剑的苏尝,也感觉到了自己在剑道上的路有被拓宽。
具体表现就是那条盘绕在他写有剑骨二字的脊椎上的银色剑气小蛟。
虽然小蛟游走节奏有些混乱,晕头转向、首尾不顾似的胡乱旋转。
但是其身上顏色却也切切实实的变得更深,体型也膨胀了几分。
察觉到自己的这些改变之后,苏尝的身心便稍微放鬆了一点。
隨后,如海潮的疲惫便汹涌而来。
眼前一阵发暗的青衫少年,身形不由自主的往后一超。
然后就被身后的阿良一手扶住肩,一边调侃“堂堂男子汉,可不能就在发射一次之后就彻底疲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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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比上一次更加苍白的青衫少年闻言,一边调整著体內气机,一边默默翻了个白眼已经没有斗笠的汉子笑了笑,摘下腰间银白色的酒葫芦,递给苏尝,
“拿好嘍,这只小葫芦,是世间最好的养剑葫之一,可比寻常养剑葫好多了。”
隨后他看著青衫少年愈加明显的白眼,无奈的大声补充道“当然,你要送给小宝瓶的那枚翠绿养剑葫也不差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心意!”
抿了一大口酒后。
终於不再翻白眼,眼前也不再那么发暗的苏尝,从方寸物中拿出两副牌塞进汉子怀里“阿良,带上吧,有空就可以找人玩一玩。”
然而眉开眼笑的阿良刚把这份临別赠礼收起。
就看见青衫少年又掏出绘好画像的母版纸片和一支小雪锥灵气笔。
显然这是在找他要之前承诺过的母版签名。
接过卡牌的阿良,先是好好欣赏了一番母版上的绘画。
一个头戴斗笠、腰悬竹刀与酒葫芦的汉子,行走在一条朦朧的仿佛直通天上的山间小径上,身形侧转,目光回望。
眼神不霸中带著些许锋芒,唇角轻扬,有些许玩世不恭,又透露著些许岁月沧桑与沉淀。
虽然乍一看或许不是特別师气和令人惊艷,但是细细赏鉴,就会发现越看越有味道。
阿良毫不客气的就把这张母版卡片也收进了怀里。
早有预料的苏尝先是盯了一眼阿良那仿佛有四次元口袋的怀中。
隨后他又拿出了一片已刻有三人叶雕画像的嫩绿柳叶递给对方。
只是轻轻一抖,便將柳叶坤展为一副画卷的阿良,看著上面雕绘著的栩栩如生的人物尤其是在看见那个站在少年右手边,一手负於身后,一手平放於腰间的中年儒士,和儒士身边那个春字落款后。
这位朴实无华的汉子眼中的神色先是一亮,紧接著又是一黯。
隨后他以指为刀,在儒士身边刻下自己的画像,並立下一个猛字款。
接著他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悄悄把这片嫩绿的柳叶往怀里塞。
这下一旁的苏尝不得不出声打断,
“那张卡片是我给阿良你画的第一张初始模板,
而这张柳叶是別人送我的礼物,也是齐先生和我的留念。
所以阿良你就收好那张卡片好了。
虽然它的材质普通,但重要的是我绘製它时的心意不一般!”
这次终於轮到阿良翻白眼了。
刚刚帮你哄小姑娘的那句话,怎么还能用回到我头上?
不过知道这枚柳叶对苏尝意义不一般的他。
到底还是没厚著脸把东西也收藏进自己的怀中。
在青衫少年拿出第二张卡牌模板后。
朴实无华的汉子伸出手,一边拿起小雪锥,一边嘟囊著,
“还好我有在偷偷练名字,否则真要比李槐那小子写的还难看就更丟人了。”
於是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一笔一划在那画像的空白处写下了三个字,
“阿良猛”
將签好名的卡牌交给少年后,阿良揉了揉手腕,
“那头小毛驴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李槐立即举起手,
“阿良,能卖了换钱不?或者饿惨了,能不能杀了燉肉?”
翻了个白眼的阿良不想说话。
苏尝则冲那个红衣小姑娘招了招手,在与她对视一眼后。
一直护著怀里绢袋的小宝瓶,小跑如风一样来到了两人身边。
在朴实无华的汉子用竹刀撑出的一片小天地之下。
三人都看见了那个从绢袋里揉著朦朧睡眼钻出来的瓷人少年。
他有些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那个眼圈微微发红的不太熟悉的汉子。
隨后又看了看熟悉的苏尝和一直照看自己的小姑娘。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突然喊出来与人见面。
不过当青衫少年从方寸物中掏出一枚雪钱放到他身边后,他的紧张感便瞬间消失不见。
看著抱著神仙钱吃的开心的瓷人少年,阿良轻声问道,
“苏尝,他以后还能记得我吗?”
“如果是以前的阿良,或许记不得了。”
青衫少年轻声说,
“但现在的阿良,记得到。”
於是腰配竹刀的汉子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又释然的微笑。 隨后他在文爭目警惕的目光中,轻轻用指头碰了碰小瓷人的脑袋,
“你现在还是个小不点,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看江湖玩。
这一次,绝对不食言!”
觉得自己不久就能长大为十一二岁少年的文爭目歪歪脑袋。
他努力在自己有限记忆里,思索著是否在哪见过这个看起来既伤心又开心的奇怪男人但是记忆中完全没有对方的模样。
就像他不记得照顾自己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人的苏尝和宝瓶,之前是否与自己认识一样。
不过苏尝也告诉他,等他再长大一点,就会带他读书认字,带他回原本的家乡看一看所以拥有如今代名文爭目的他,也很想快点真正的长大。
所以他便在男人欣慰的目光中点点头。
长大是可以的嘛。
但江湖什么的,我自己也能去嘛。
应该,不远吧?
看著吃饱后又睏倦的小瓷人重新回到绢袋中后。
阿良只觉得此行再无半点遗憾。
他收起撑出的小天地,但却没有收起竹刀。
在林守一准备把斗笠递还给他时,男人只是摆了摆手。
这个今天没有喝一滴酒,但是却觉得心情没有那么坏的男人对苏尝和孩子们微笑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但是每一次离开,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
以前我觉得这是安慰人的屁话,但是现在我愿意信那么一点点了。”
李槐看他这副突然感慨起来的模样,有些犹疑的问道“阿良,你该不会是要死了,在跟我们交代遗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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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白眼道,
“滚你娘的,有多远滚多远。”
瞧他生龙活虎的模样,放下心来的李槐嘆了口气,
“我娘亲和爹,还有我姐,如今离这里已经够远了。”
只是孩子后边那句紧接著的话,多少有些破坏他的伤感,
“所以阿良,你別走好不好,以后我不说你字丑就是了。”
男人一边用力揉著他的脑袋,一边信誓旦旦,
“我之前那个猛写的丑,其实是因为没好好写。
不信问你苏师兄,我名字写的比你好看!”
李槐瞅瞅苏尝,后者耸耸肩,
“你要不接著练字打磨神意,不只是爬山跟不上林守一,写字也要比阿良难看了。”
小男孩顿时哭丧起了脸,
“算了,阿良你还是先走吧,等我字写好看了,再找你比一比。”
这个已经尽力压抑那股向外流泻气势的男人,笑著拍了拍这个小混蛋的脑袋,
“好了,差不多了。”
失去斗笠后,他一身磅礴气势,如瀑布直坠,再也无法完全掩盖起来半点。
在离开之前,阿良再次深深的看了苏尝一眼。
青衫少年摆摆手,示意自己虽然现在状態一般,但还有后手留著,不用担心。
於是再无牵掛的男人,身形剎那间拔地而起。
天空之中,响起一阵阵轰隆隆的炸雷声响。
雷声响起一次,高空就隨之出现一团巨大的云雾。
早被惊动的大驪版图上冒出十二尊显露出巨大法相的山河正神。
他们踏空而行,凌空一步就是数十里之遥。
想要挡在这个直衝大驪京城的男人身前,维持一国王朝的最后一点尊严。
但所有敢拦路的金身神,在遭遇如白虹贯日的男人时,都如出一辙的金身轰然炸碎。
每隔一段时间,就传出一声响彻大驪疆域的雷响。
直到再无神人敢拦路时。
手握竹刀的男人便已破开京城大阵,落於大驪仿製的白玉京高台之上。
阿良望著额头满是汗水却依旧拦在自己身前的大驪藩王宋长镜。
以及苦笑的阴阳家陆氏老人与脸色苍白的墨家欒长野。
还有那位身材修长却脸颊凹陷的憔悴老人。
这老人青衫佩玉,气质极好,如同一位教化百姓的儒家圣人一般。
男人將手中竹剑轻轻磕在脚下的仿製白玉京之上。
於是这费大驪巨资打造的物件便瞬间垮塌一楼,
在他准备多敲几下时。
那个憔悴老人苦苦哀求道,“阿良!且慢动手!”
男人缓缓眯起眼,隨后將竹剑扛在肩膀上,走向这位大驪国师,
“原本来之前我准备一句话都不说,就是为了出一出气的。
但是见过一个人之后—“”
阿良脸上缓缓一笑,
他手上的竹剑横扫而去,將这位大驪国师毫不客气的打倒在地。
“我想出的气更多了。”
隨后整座白玉京高台上一阵鸡飞狗跳。
无论是那位大驪皇帝、藩王还是国师,包括一旁的阴阳陆氏老人与欒巨子。
都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个男人的一顿毒打。
没有人敢拦也没有人能拦。
只有天幕上的轰鸣声更加清晰。
“知道了知道了,催催催,催你娘的催,我特娘的又没有完全坏规矩!
而且我要灭国的话,你得把老头子叫下来打我!”
隨后打的整个大驪无人敢声的男人如一道璀璨光柱。
从人间拔地而起,直接破开这座浩然天下的天幕穹顶,最终消逝不见。
只是在消失前,他留给了那位大驪国师,或者说仿製白玉京之上所有人一句话,
“苏尝说,感谢崔国师精心策划和邀请。
他之后自己会来走一遭大驪京城的。”
被打断长生桥的皇帝,望著嘆气的愈发憔悴的老人,脸上表情晦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