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小憩了一会儿后,苏尝便准时叫醒了三个孩子。
小宝瓶最先起身,隨后她就去检查了一下装著小瓷人的绢袋。
看著袋子里面的小文抱著齐字印章睡的正香。
眼眸弯弯的小姑娘便轻轻拉好绢袋扣,没有去揉他的小脸。
当李宝瓶走向去溪水边洗脸,路过两个迷迷糊糊睁开眼的男孩身边时。
看见林守一脸上多了一个墨字团的她噗一乐。
她这一笑,让身上酒意已经消去大半的林守一彻底醒过了神。
冷麵少年在坐起身之后只感觉自己浑身气爽,疲惫尽消。
果然如苏尝所说,那银色小葫芦里的酒能改善自己的身体情况。
待会儿下午走山路,他是真不用愁了。
他刚想对慢悠悠爬起来的李槐说一下自己如今的变化。
就看见这个小男孩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挪输。
同时想起已经在溪水边的李宝瓶刚刚路过时的笑声,这位落魄公子下意识摸摸脸。
以为自己醉態还没消、流了口水或压了印子,所以才被小姑娘和李槐嘲笑。
但很快收回手的林守一就看到了自己手心上的墨跡。
这下反应过来的他,也没有立即胡乱擦一气。
而是衝到小溪畔,蹲在正捧溪水玩的小姑娘身边,借著溪水水面,看了看李槐这小兔崽子趁自己睡著时,到底给自己脸上写了啥。
结果他在溪水印照下,看见自己那张酒意微红的右脸颊上,写著一个歪扭的“猛”字。
林守一顿时气笑。
这小子学別的字慢,学这些不正经的字倒是快的狠啊!
眼看洗完脸的林守一就要转回身揍自己。
李槐连忙一溜烟儿的躲到苏尝身后。
他一边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躲著林守一,一边埋怨旁边看热闹的竹刀汉子,
“都怪阿良太吵了,我中间醒了一阵,睡不著,又想起今天还要抄成语,就想著先写一点试试看。
但是我隨身只带了笔和小盒墨,草纸放在了骡子背上行囊里边。
我不想起身,也怕拿东西时把骤子弄的叫唤,把李宝瓶也吵醒了。
然后我看见林守一你脸上光滑又平整,就灵机一动在上面练了个字。”
“灵机一动?”
听到小男孩最后一句话的,林守一磨了磨牙。
隨后他一边继续和李槐一起绕著摇头微笑的苏尝转圈,一边又气恼又好笑的质问,
“你怎么不在你身上或者手上写?”
然后他就得到了小男孩实诚的回答,
“不好洗。”
苏尝被他们俩当桩子晃的有些无语。
他一手抓住一个,这才停下了眼前的二人转。
被自己苏师兄逮住后动弹不得,又与林守一面对面,害怕挨打的李槐连忙辩解道“林守一,苏师兄知道的,我写的字可灵验了。
我觉得你用的到那个猛字的!”
旁边看戏的阿良直接笑出了声,
“他现在用这个字还是有点太早了,十几岁的小伙子,正是火力旺的屁股上能烙饼的年纪。
你得等他四五十岁,稍显疲態、力不从心的时候,再送他这个字。”
从没被人这样调侃过的林守一,只感觉脸上一阵臊得慌。
都忘记伸手去拍近在尺的小男孩脑袋了。
他只是在心中暗自腹誹。
这位前辈胡说八道什么。
只要自己修炼有成,哪怕四五十岁也用不著李槐写猛字给自己鼓劲儿“
应该用不著吧?
对神仙之事只是初步了解的林守一,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因为他瞧见了这位葫芦里装著神仙酒液,又被苏尝尊敬的汉子的惫懒模样。
这位阿良前辈不会是作为过来人在提醒自己吧?
就算当神仙了,之后也会像他这样,因为年纪大而显出疲软?
因为这个冷麵少年的疑惑心声过於直白露。
所以无论是苏尝还是阿良都听的一清二楚。
苏尝笑著看竹刀汉子,后者则闷闷喝了口酒。
隨后吐出一口酒气的阿良,斜眼瞧著林守一,
“幸亏你小子是个带把的。
你要是个丫头,我以后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猛。”
林守一闻言脸上表情一僵。
不过喝了对方一口养身酒的他,也不好跟这位不太讲究的前辈说什么。
他望向正偷乐的李槐,屈起手指就要敲一敲这小子的脑袋。
结果他这一啄栗还没落下,原本捂头的小男孩就指著他身后,
“哎哟,林守一,看神仙,看神仙!
李宝瓶待的小溪边有个神仙走过来了。”
林守一根本没回头。
因为他觉得李槐是在胡扯骗自己转移注意力。
然而苏尝却放开了他们俩,与重新戴上斗笠的阿良一起,走到了溪畔的红衣小姑娘身边。
这时候才回头的林守一,便看见了一个敦实的最少有一百五六十斤重的中年男人。
对方轻踏著溪水水面而来,竟一点都没沉下去。
“阮叔叔好!”
去过铁匠铺的小宝瓶冲这个汉子打了声招呼。 踏溪水而来的阮邛,先对这个曾送给自己女儿冷溪鱼,自己也吃了其中两条的红衣小姑娘露出一抹微笑后。
才看向苏尝和他身边的那个斗笠汉子。
这位带著好几件事来的兵家圣人,观察了一下柳树旁的小白驴和那个在他这种上五境剑修眼里极为醒目的养剑葫。
然后他便问了一声那个腰配竹刀的男人,
“可是神仙台魏晋?”
斗笠汉子轻轻一笑,“我叫阿良。”
阮邛又把目光投向苏尝。
青衫少年点点头,
“確实不是。魏晋闭关去了,阿良顺便帮他看看毛驴。”
对於同样出身风雪庙的阮邛不认识魏普这一件事,其实也不怪这位兵家圣人孤陋寡闻。
实在是因为那位年轻天才剑修极少待在宗门,动輒行走江湖消失不见。
除了师父忌日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神仙台附近,其他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所以哪怕是还在风雪庙內的修行者。
也有大把人只知道神仙台一脉有个辈分极高的传人,却不知道对方的具体长相和模样。
瞧见苏尝確认这个汉子不是魏晋后,阮邛心中有些遗憾。
他原本是想趁著这一趟出门,与那位来自自己娘家风雪庙的代表商量一下近期大事的。
比如与真武山瓜分那片斩龙台石崖的章程。
以及他提议的让风雷园与正阳山在神仙台进行生死擂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闭关了,来的人不是魏晋。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办的阮邛也没耽搁。
他轻轻一踩脚下溪水,水面荡漾后便浮现出一副动態的画面。
站在溪边的几人,便都看见了白衣少年与宫装妇人的谈话。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崔东山信誓旦旦,
“那个苏尝他先是为了过我这一关,强行使用齐静春给他的底牌,受到了剑气反噬。
又在出小镇之后,连挨我们那位大驪藩王十数拳。
即使侥倖突破,也是强弩之末。
娘娘真想要为自己儿子抹除心境上的这个障碍,而做些什么的话,那就趁早別趁晚。
等他喘过气来,恢復状態之后,虽然依旧杀得,但也平白多了些麻烦不是吗?』
但宫装妇人却没有直接回应少年国师的侃侃而谈。
她只是眯眼轻声问道,
“国师的境界为何飘忽不定?”
与杨老头达成一项交换,还没熟悉运用借来境界的崔东山,白袖一甩,面不改色的说道,
“在修行一种新的秘法,此事关乎大道,就恕我不能与娘娘多言。”
在宫装妇人点点头后。
白衣少年隨后又说,
“小镇千里之地,都属於阮师坐镇。
娘娘要想动手,还是要知会这位兵家圣人一声才好。”
听到他如此说,这位大驪娘娘浮出一抹淡淡的笑,
“这是自然。
如果能用这件事把阮师与大驪捆绑在一起,付出再多陛下也是愿意的。
晓之以理,动之以利。
这些道理我这个妇人家也是懂的。”
腋下夹著对联的崔东山拱了拱手,
“那就祝娘娘万事大吉。
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叨扰娘娘游览自己儿子的旧居了。”
隨后这个白衣少年便转身去往了窑务督造署。
只是在走出去好远后。
他忽然抬起头冲蔚蓝的天空眨了眨眼。
坐镇一方便能印照小天地的兵家圣人,再次一脚散去水下的画面后。
阮邛又看著若有所思的苏尝说,
“这是之前的对话了,刚刚那位大驪娘娘已经来找过我了。
许诺四座山头,以及大驪以后对秀秀的证道之路倾力相助。
只要我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们的行动就可以。”
隨后敦实汉子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吃到了苍蝇一样嫌弃道,
“不说他们想让我为了这点东西就毁坏自己的规矩。
就说我家秀秀证道,他们文能帮上屁的忙!
这位娘娘真瞧得起自己与大驪!”
听到这话,青衫少年也就没有问这位兵家圣人答没答应的必要了。
心中已经想通崔东山话中意思的苏尝只是笑道,
“阮师可以先把好处收了。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您要是过意不去,大不了我们可以对半分嘛。”
阮邛微微皱了皱眉。
他警了一眼脸上苍白之色还未完全消去的少年,又看看一旁那个自称阿良的男人,语气有些犹疑,
“大驪这些年能聚起南下吞併一洲之势,可不光靠它的铁骑。
其秘密供养著的高境界山上神仙也必然不少。
你自己真的能摆平?”
还有井口月、笼中雀以及新得的天真印记没有动用过的苏尝只是点点头,“可以的。”
不知道武道才八境,还受了伤的少年哪来这个自信的敦实汉子,再次看了一眼正挠脊背的阿良,
“难道这位也是上五境?”
腰配竹刀的汉子嘿嘿一笑,“一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