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孩子的参与下,苏尝最后在这户人家门口挖出了个不深不浅的圆形小坑,
隨后他从方寸物中掏出三颗金精铜钱,將这三枚铜钱扔入了坑中,又开始了填埋。
看见这一幕,李槐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小男孩拉了拉正在往坑里填土的苏尝衣角,有些不解的问,
“苏师兄,你为什么要掏钱啊?
我记得这屋子好像很久都没回来过人了。
既然都没人管这屋子了,那这镜子咱捡到就是咱的了。”
然而抬起头的青衫少年眼神却认真的望著他,
“齐先生在世的时候,就立过一个规矩。
想要在小镇获取机缘,就要用正经做买卖的手段来换。”
隨后苏尝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所以就算看起来这家人都不在了,我们直接拿走也没有人管。
但心中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虽然知道苏师兄说的有道理。
但李槐还是觉得就这样把钱埋下去有些浪费了。
毕竟这个屋子看起来都荒废好久了,说不定这家人全都没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有谁会回来取这些钱呢?
生怕他一言就把无辜人咒死的苏尝赶紧出声道,
“虽然这屋人家都不在小镇了,但没准儿还有一些有血缘关係的人漂泊在外面呢,
我们把三枚供养钱埋在这。
通过气运相连,就能报之於这家人剩下的香火血脉身上。
这样也算是达成了初步买卖,
以后我们遇见了这个屋子主人家里的人,也不至於心中不安。
可以大大方方接著谈这件事。
林守一闻言若有所思。
他觉得苏尝这是在教导运气逆天的李槐。
不要因心想事成,只想索取不想付出。
隨慾念沉沦,而忘记本心。
而压根儿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听苏师兄的李槐,有些好奇的发问,
“苏师兄,这样把钱埋门口,就能让这家对应的人享受到福缘?”
如果真的行的话,那他以后赚到钱了,就一定在自家门口挖一个大大的坑。
然后把钱都埋进坑里,好让自己娘亲姐姐还有爹一起好好享受福报。
苏尝笑著点点头。
在他还没穿越到驪珠洞天之前。
曾经有个跟他同姓的,名叫苏旱,外號娘娘腔的人做过相类似的事情。
苏旱前世是位犯错的女子雨师,被罚转世做了一个受难烧窑的男人。
他在临死前,把一盒胭脂水粉埋在了陈平安小院前。
也因此给这位草鞋少年添了一份大道亲水的机缘。
看苏尝篤定的样子,李槐便也不再多言。
他只是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那面小镜子递给了青衫少年,
“苏师兄,既然是你钱买的,这镜子应该给你才对。”
青衫少年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过是面照明驱邪的镜子,你苏师兄我都用不上。
而且也是你发现的,你就拿著玩好了。”
李槐执的摇了摇头。
隨后他想了想,
“就算作是我和苏师兄共有的镜子好了。
平日里由苏师兄保管,我要玩的话就拿著玩,苏师兄要是用的到话,就给苏师兄用!
无论是照明还是砸人,都行。
苏尝拍拍他的小脑袋,带著几个孩子继续走。
几人过老槐树,走向小镇东门口。
经过小镇东那道柵栏门的时候。
看门的郑大风,正双手拢袖坐在自家泥屋前的木墩上。
看著几个孩子走过来,这个老光棍打了个哈欠。
隨后他把头撇向身边站著的草鞋少年和一个敦厚汉子,
“你们等的人来了。”
看见那个敦实汉子脸庞的李槐眼睛一亮,
“爹你咋来了?!”
“你娘亲和姐姐放心不下你,让我跟你走一段路。”李二说的是实话。
不过话也只说了一半。
他还受师父杨老头命令,要去完成与那个大驪藩王之前在小巷的约斗。
然而在高兴劲过去后,小男孩就使劲儿挥著手赶自家窝囊爹,
“去去去,回家去!
你不在家,我也不在家。
家里没个男人,有人欺负娘亲和姐姐怎么办?”
被自己儿子这样赶,朴实汉子也不生气,只是挠头訥笑道, “就陪你走一小截路,一会儿我就回去。”
看见这一对父子互动的李宝瓶,摸了摸自己的桃符。
大哥李希圣送的东西还好好的掛在自己身上。
而自己最喜欢的苏师兄,就在自己身边。
所以小姑娘对李槐有父亲送,一点都不艷羡。
而一旁的林守一则眼神一阵晦暗。
他的家人从来都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看。
感受到这个少年低沉心念的苏尝,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在这个冷脸少年眼中的神色好转了几分后。
苏尝便问向一边的陈平安,
“不是说了不用你送的吗?”
被他这么一问,不擅长说谎的陈平安使劲儿挠了挠头,
“我原本是来要送信的钱的,郑大哥还欠我五文钱呢。”
青衫少年翻了个白眼,“陈平安你语气还能再慌张点吗?”
编不下去的草鞋少年索性坦白道“不送送苏尝你的话,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苏尝点点头,隨后朝一边看热闹的郑大风伸手,
“把那五文钱给我家掌柜的。”
一边的遥过汉子神情一呆,隨后没好气道“他陈平安现在跟著你苏尝开买卖了。
听说铺子和山头都要买一堆,还缺我那五文钱?”
原本彼此之间气氛还有些尷尬的两个少年,闻言盯著他异口同声道,
“缺的!”
一旁的小宝瓶直接笑出了声。
这就是苏师兄一向的作风啊。
没想到他招的掌柜的也跟他一样。
郑大风后悔的给自己嘴巴上来了一巴掌。
然后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五文钱给陈平安。
虽然不情愿,但他还真不敢在苏尝面前赖他掌柜的帐。
拿了钱后,陈平安和李二也跟著苏尝几人出了小镇。
一行人一起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
那座小镇也被甩到身后成为一个模糊的点。
苏尝一路跟陈平安说了好些山头买卖、练拳修行的事情。
草鞋少年一一记在心中,记得很仔细。
最后苏尝说,
“书简湖那边,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看第一次。
之后是留在那继续看著顾粲,还是隔一段时间去看一次,就看你陈平安怎么选了。
但是之后的事情,除非你要死了。
我肯定不会多管,也没有余空多管。”
陈平安点点头。
隨后这个草鞋少年小声说,
“苏尝,我感觉自己要进入武道第一境了。”
昨天夜里他走桩练拳,忽然全身一阵大热。
他本以为是走火入魔,连忙出门准备找杨老头看病拿药。
但是刚过门槛,陈平安就感觉身上涌过一阵清凉之感。
这股清凉之意,似是流水抚过一般,帮他抹平了躁动。
然后他身体里的那条火蛇便悠悠盘踞在了泥丸,散发著温暖。
早上起床的时候,陈平安又发现自己身上渗出好些黏糊糊的脏东西。
等洗完个冷水澡之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体。
结实的皮肉下,隱隱有泥胚之声。
早在刚才苏尝打眼一瞧,就已经看出了这个少年。
其实就只剩下小半步,就能完全踏入泥胚境。
陈平安此刻所缺的,不过是武夫气机不够充盈和齐全。
只要补全气机,就能让他身体里那条懒洋洋盘踞在泥丸宫的小火蛇动起来。
好去游走周身,滋养反补窍穴,进而塑好泥胚。
不过准备给他喂喂拳的青衫少年,在动手之前,还是斜了一眼陈平安。
他故意调侃,
“你这是跟我炫耀来了?
行啊,陈平安,想不到你也会凡尔赛啊。”
陈平安听不懂什么叫凡尔赛,但是炫耀二字还是能听的明白的。
这个草鞋少年连连摆手,用熟悉的语调叫屈道,
“没有没有,天地良心,我哪敢啊!”
就当他想请教苏尝怎么彻底进入武道第一境时。
李二的眉毛一挑,然后青衫少年伸手一拦“停一下。”
他身边三个孩子站定脚步,好奇的隨著他视线一起望向前面。
在他们往前行道路的不远处。
站著一个白龙鱼服,负手而立的男人。
正是大驪藩王宋长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