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队的晨号比想象中更嘹亮，五点半准时刺破营区的薄雾。屈正阳在上铺睁开眼时，下铺的樊振东己经摸黑穿好了迷彩训练服，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快起，王教练的晨练从不等人，迟到要罚绕操场加跑三圈。”
他麻利地叠好“豆腐块”被子，指尖触到枕头下的信封时顿了顿——那是昨天收到的家里来信，信封上沾着妹妹屈晓雅的卡通贴纸，边角被小家伙的手指摸得发毛。昨晚训练结束后他拆了信，母亲周慧的字迹还是那么工整，说家里一切都好，父亲屈建林的公开课得了学区一等奖，哥哥刚涨了工资，姐姐寄了婴儿用品回来，最后附了几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哥，我数学考了98分，差两分双百，你别生气。你啥时候寄徽章回来呀？我把你的奖状贴在床头了，同学都问我是不是亲哥。
揣着信封跑向操场时，晨露打湿了迷彩鞋的鞋尖。王教练己经站在跑道旁，手里的秒表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今天晨练内容，负重五千米，二十分钟内完成。屈正阳，你是新人，允许放宽一分钟，但少一秒都不行。”
背上十公斤的负重背心，屈正阳感觉肩膀瞬间沉了下去。前世练形意拳打下的体能基础还在，但专业运动员的训练强度远超预期，跑到第三圈时，肺部就像塞进了一团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樊振东跑在他斜前方，时不时回头喊一句：“调整呼吸！两步一吸，别用嘴喘气！”
他盯着前面人的迷彩服背影，脑子里突然闪过妹妹信里的话，脚下莫名多了股劲。冲过终点线时，秒表显示19分58秒，王教练在登记本上划了个勾：“还行，没掉链子。去洗漱，七点半食堂集合。”
早餐时，樊振东把自己的煮鸡蛋扒给了他：“看你脸白的，补点营养。对了，下午队里要统计家属联系方式，说是要登记紧急联系人，你记得填。”屈正阳扒着米饭点头，突然想起昨晚给家里打电话时，妹妹在那头哭唧唧地说“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首到他答应每周寄一张明信片才罢休。
午休时，他趴在宿舍的木桌上写明信片，樊振东凑过来看热闹：“你妹妹多大了？还玩贴纸呢。”“三年级，跟屁虫一个。”屈正阳笑着贴上一张乒乓球图案的贴纸，在背面写道：“晓萌，哥今天负重跑拿了第五名，教练夸我进步快。你要好好练字，下次考双百，哥给你带真正的八一军徽。”
刚把明信片塞进邮筒，就被王教练叫到了训练馆。馆里新来了批省队交流的器材，王教练正蹲在地上拆包装：“过来试试这个发球机，省队刚淘汰的，比咱们以前那个精准。”屈正阳握住球拍站到球台前，发球机“嗡”地启动，白色的乒乓球像雨点般飞来。
他下意识地运用晨练时琢磨的形意拳发力，转腰时沉肩坠肘，收小臂的瞬间手腕突然发力——乒乓球击中球台后弹起的弧度比平时更刁钻，擦着边线飞了出去。王教练眼睛一亮：“刚才那个动作再做一遍！对，就是转腰的劲儿，比昨天顺多了。你以前是不是练过什么？”
“老家的师傅教过点拳脚，强身健体的。”屈正阳含糊带过，王教练没追问，只是点头：“有点用，继续保持。下午练反手拨球，你的反手太僵，得好好磨。”
傍晚自由活动时，屈正阳躲到训练馆后的老槐树下练三体式。刚站定没多久，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王教练，手里还拿着个篮球。“练的形意拳吧？三体式站得挺标准。”王教练拍了拍篮球，“我年轻的时候也练过几天，后来伤了膝盖就停了。这拳的发力讲究‘腰为轴’，跟咱们乒乓球的转腰发力是一个道理，你要是能结合起来，肯定能出东西。”
屈正阳心里一紧，刚想解释，王教练却摆了摆手：“不用藏着掖着，只要不耽误训练、不受伤，练这个我没意见。但记住，乒乓球是主业，别本末倒置。”他看着老槐树的影子，突然补充道，“你妹妹的明信片我帮你投了，下次可以让她寄张照片来，贴在宿舍墙上，练累了看看，也是个盼头。”
回到宿舍时，樊振东正对着手机傻笑：“我妈寄了箱牛肉干，明天到了分你一半。对了，下周末省队来人交流，要打表演赛，王教练说让咱们新人也上，你紧张不？”屈正阳摸了摸口袋里的明信片存根，想起妹妹信里的话，摇了摇头：“不紧张，打好了就能早点拿徽章回去。”
熄灯后，他躺在上铺，借着窗外的月光摸出妹妹的照片——那是去年过年拍的，小家伙穿着红棉袄，手里举着他得的市赛奖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在心里默念：“晓萌，哥一定快点拿到徽章，不让你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