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紧紧抓着周辰的手,那粗糙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他声音哽咽,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阿辰,今天……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了!要不是有你张罗,我跟你伯母这两把老骨头,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你大堂哥一面……现在好了,见着了,心里这块悬了一年多的大石头,总算是……能稍微落下一点了。”
他顿了顿,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看你大堂哥那样……虽然吃了苦,受了罪,但人是清醒了,眼神也正了。说起来,在这高墙里头接受改造,磨磨他那身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对他……对他长远来看,未必是件坏事啊!”
大伯母在一旁用袖子不住地擦着眼泪,但这次的泪水似乎少了些苦涩,多了些欣慰:“他爹说得对!咱儿子以前多狂啊,走路眼睛都不看人的!现在你看他那眼神,清亮了不少,也懂得低头认错了……这是真醒悟了!让他在这里头好好磨几年,把性子里的浮躁都磨平了,等出来……说不定真能踏踏实实重新做人,那……那咱这罪也算没白受。”
周辰扶着两位老人,感受着他们话语里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心痛,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浪子回头萌芽的、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他温言安慰道:“大伯,伯母,你们能这么想就对了。栋哥这回是真知道错了,也愿意改。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好自己身子骨,放宽心,等着他改造好,堂堂正正地走出来。日子,总有盼头。”
“嗯!有盼头!有盼头!”大伯连连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劲头,“我和你伯母肯定好好活着,好好干活!趁着这几年,有你在旁边帮衬着,我们加把劲,把欠乡亲们的债早点还清!等债还完了,我们这心里……才能真真正正地踏实,晚上也才能睡个囫囵觉啊!”
大伯母也深有感触地叹息道:“是啊……欠着债,这心里就跟压着座山似的。上次族里续谱,我们都没脸回去,只能在家里,朝着祖坟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这心里头,总觉得没脸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周辰连忙宽慰道:“大伯,伯母,你们千万别这么想。咱们周家的老祖宗,都是明事理的。他们只会怪那些执迷不悟、不肯回头的子孙。可现在,栋哥已经迷途知返了,二堂哥也在拼命干活还债,你们二老更是没日没夜地操劳……老祖宗在天有灵,看到咱们周家遭了难却没有散,一家人都在努力往正道上奔,他们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就算之前有气,看到栋哥今天这个样子,那气也该消了。”
听了周辰这番入情入理的话,大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真是宽慰多了,也亮堂多了!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话真是不假!这人啊,就像地里的麦子,越成熟饱满的,头垂得越低。只有那地头的芦苇,才咋咋呼呼,看着张扬,一阵大风过来,就折得什么都不剩了!”
“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大伯母附和着,然后殷切地看着周辰,“阿辰,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走,说什么也得让你大伯请你吃顿饭,不然我们这心里过意不去。”
大伯也立刻说道:“对!阿辰,今天这顿饭必须大伯请!咱爷俩好好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