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姀看到加西亚发来的消息时，杜库和诺尔维雅已经去了艾博斯格。
杜库说他要履行承诺，他要去见卡布拉。诺尔维雅不放心，虽然她请了一上午的假，但是工作总量是不变的，今晚她未必能够回到玫瑰府邸休息。
杜库和诺尔维雅走后，休特拎着艾尔利特去了雷米亚兹的皇宫。艾尔利特自己是绝对不会好好复习的，于是休特决定把艾尔利特放在身边看着。
天气晴朗，积雪融化。阳光薄如蝉翼，就好像春天会在下一秒降临。冬季的冷寒被拦在玫瑰丛之外，风在被抚慰之后也变得格外柔和，黏糊糊地贴在窗户上，说着不为人知的情话。
蛛姀想，世界就该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没有危险，没有伤亡，没有阴谋。
艾琳靠在她旁边，菲阿娜坐在她对面。她清楚不在玫瑰府邸的队友们都在做什么，她知道所有人都很安全。
在这种时刻，蛛姀收到了加西亚发来的消息。蛛姀看着“凯伦”这个名字，把加西亚发来的消息转给了诺尔维雅。
……
诺尔维雅陪着杜库去艾博斯格见卡布拉，但卡布拉正在和茱莉亚讨论两个学院的合作问题。茱莉亚看到她来，眼睛微挑，侧头瞄到她旁边的杜库后，眼神又露出几分了然。
而卡布拉显然很惊喜。
她快速结束了和茱莉亚的交谈，把杜库和诺尔维雅迎向了隔壁空着的办公室。
茱莉亚把诺尔维雅留下了。还没等诺尔维雅反对，茱莉亚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茱莉亚淡淡开口。
“艾博斯格很安全。卡布拉不会伤害你的队友。我有事要和你说，他们就在隔壁，真要是发生什么，你也来得及救杜库。”
诺尔维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杜库看着她，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
——他很安全，他可以自保。
诺尔维雅停顿了一下，她轻轻露出笑容。
她尊重杜库为了成长做出的努力。她支持杜库。
在杜库跟着卡布拉离开后，诺尔维雅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疏离。
“茱莉亚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茱莉亚点了点她的联络器。
“记得去找你们的指导老师凯伦。凯伦对学院联赛有经验，他不是天才，和你们之前的那些指导老师不太一样，但他也是一位资深教师。而且他还想往上升升。
现在学院里行政部门变动很大，我告诉他，要是艾博斯格能在学院联赛里夺冠，他就能当警卫处的主任，所以你们可以信任他，他或许有缺点，但他是个正常的老师。他之前也和你们有过交集，你们再接触起来也不算特别麻烦。
但是，现在距离学院联赛开始也就只剩一半时间。我希望你能解决好你队内的问题，即使解决不了，你们‘送你回家’队的全体成员也都得去北边大陆。你们是今年合作赛的冠军，其他两个学院里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你们。
诺尔维雅，艾博斯格必须赢。可以不是你们，但必须是艾博斯格派出的小队。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阿瑞斯之矛’和‘白珐琅’也不错，和你们的关系也很好。这是学院赛，不是个人赛，不是小队赛，学院的荣耀是第一位的，你明白吗？”
茱莉亚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冰冷、坚硬，有着很明显的轮廓。
诺尔维雅微微垂头，声音平静。
“我明白。茱莉亚院长，我理解您的意思。艾博斯格一定会夺冠。”
茱莉亚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的行事风格和瓦莱里奥不同。瓦莱里奥可以激进，可以毫无顾忌地推行改革，但她不行。她必须保证整个学院在正常、安全地运转着，一点微小的瑕疵都能够引发不可抑制的连锁反应，因此她必须谨慎。
所以她喜欢性格沉稳、有明显软肋、受制于她的下属或合作伙伴。
当“送你回家”队出现了不稳定因素，尤其队内还有一个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的纯血魅魔时，她的选择也会产生一定的偏移。
她要稳妥的胜利。
她的话对于诺尔维雅来说已经够直白了，而诺尔维雅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茱莉亚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
“学院联赛的比赛细则快整理好了，届时三个学院会在同一时间发布公告。瑈幽有一笔不错的交易，在学院联赛之后，兽勇士的选拔规则会有改动。你们上一个指导老师木莎有机会正式成为兽勇士。”
这些信息对诺尔维雅来说不算新奇。
茱莉亚看了眼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有些踌躇。
“……去看看摩尔珈和吉兰吧。他们现在应该在名人堂，再有两个小时，他们就应该坐上回提泰格的法阵了。”
诺尔维雅一愣。
“不是下午回去么？”
茱莉亚摇头。
“原定是下午走，但他们打算提前离开，他们特地瞒着你，不想让你们再费神安慰他们。
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但是……我对不起他们。但我不会让玛缇雅就这样被遗忘。等到事情都解决……
诺尔维雅，站的越高，越没有办法凭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我身后有一整个学院，如果真的有战争或者无法避免的灾难，艾博斯格要能成为庇护所，它必须是非常安全、值得信赖的。”
诺尔维雅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是道理是死的，人会因为不同的经历做出不同的选择。她不觉得茱莉亚是对的，但是她理解茱莉亚为什么会这样做。
只是涉及到了玛缇雅老师，她就无法公正地去看待这件事。
诺尔维雅没有对茱莉亚的解释表示认同，她看着茱莉亚，提起来另一件事。
“茱莉亚院长，您知道卡布拉院长的目标么？”
茱莉亚神色不变。
“你是指让深渊族不再被误解，还是让深渊族控制深渊，成为北边大陆的新管理者？”
诺尔维雅微愣。很快，她反应过来。
她对面的可是艾博斯格的院长，她知道的，茱莉亚当然早就该知道了。
“诺尔维雅，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卡布拉签订协议，帮扶侑藤学院？我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为了让杜库受艾博斯格保护，她欠我一个人情。她拿深渊的秘密来换的。
我当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在她没能坐稳侑藤学院院长那个位置前，我不会轻易和她交好。”
茱莉亚没有说更多，她催促着诺尔维雅。
“去名人堂看看摩尔珈和吉兰吧。”
诺尔维雅转身离开，在她关上院长办公室的门之前，茱莉亚的声音顺着空气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请帮我说声抱歉。”
诺尔维雅关上了门，没有停留。
道歉是不能够被别人代劳的。茱莉亚是个非常出色的院长，但作为朋友，她并不够勇敢。然而，即使是勇敢的人，也会有软弱的部分。
诺尔维雅始终觉得自己不够勇敢。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现在是否已经接受了玛缇雅老师的死亡。玛缇雅老师像一颗星星，在她的世界里散发着恒久的光晕，但星星坠落时，她却不敢去寻找星星的遗骸。
在玛缇雅老师那里，她学会了分担恐惧，她开始尝试依赖一位长辈，像她前世的家人都没有离开她之前那样。
失去的爱像倒刺。
诺尔维雅仔细感受那种疼痛，走到了名人堂。
然而，名人堂那里并没有摩尔珈和吉兰的身影。
诺尔维雅一顿，又跑到法阵那里。但法阵处只有许多学生，也没有摩尔珈和吉兰的身影。
诺尔维雅的联络器响了。
她打开联络器，映入眼帘的是摩尔珈发的消息。
【摩尔珈：我们已经快到提泰格了。这条消息是定时发送的，你们不用着急跑来送我们。你们这群小芽都有自己的事情，我和吉兰想，在在这种时候，就不该让你们再来安慰我们，陪我们。而且，娜塔莉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这个月有比赛吧？预祝你们成功，无论你们取得什么名次，我和吉兰还有娜塔莉都为你们骄傲。好好吃饭，按时休息，有什么想要的就发给我和吉兰，娜塔莉也行。玛缇雅爱你们，这份爱不会变，我们也爱你们。下次见。小芽们，悲伤总会离开的，茁壮成长吧。】
诺尔维雅站在原地，良久，她抬起头，看着天空里那颗没有阴霾的太阳。她想起在欧尼尔的市政花园里举行的那场篝火晚会。
好像是同样的温度。
物是人非。欧尼尔的篝火灭了，现在的太阳也是冷冬的太阳。
诺尔维雅轻轻吸气。
——摩尔珈，在这样的天气里，小芽没办法茁壮成长的啊。
——
诺尔维雅回到学院里时，她迎面撞见了杜库和卡布拉。
他们的会话已经结束，卡布拉看起来很激动，她还向诺尔维雅承诺会找到那个在逃的邪恶的傀儡师，如果找到的话就会交给“送你回家”队处理。
卡布拉又问诺尔维雅对于那份邀约到底有什么想法，是接受，还是有一些其他条件。
“我接受。”
这是队内共识。卡布拉问杜库也能得到答案。
但是杜库现在有些心不在焉。他低着头，手里握着联络器。诺尔维雅知道他这样是因为看到了摩尔珈发的消息。
诺尔维雅想了想，她开口，声音温柔。
“想去提泰格么？距离学院联赛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去提泰格住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杜库抬起头，紫眸晶亮。
他握着拳，认真点头。
“好……可是，艾尔利特，我还什么，都没有找到。”
“会找到的。杜库，你可以问问艾尔利特能不能陪你去提泰格么？”
杜库点头，又迟疑着摇头。
“期末……考试。”
“你觉得你可以监督艾尔利特么？”
杜库想了很久，他下定了决心。
“可以！”
诺尔维雅并不想让艾尔利特知道她们要去北边大陆去了解他的过去。菲阿娜和休特也是这样的想法，之前的计划是让休特留下陪艾尔利特，但现在，她觉得这样更好。
艾尔利特对他的队友们很纵容，这种纵容体现在不同方面。在面对杜库时，艾尔利特能说出许多他觉得自己永远都说不出来的话，他对杜库很坦诚。
或许杜库并不需要去找合作过的雇佣兵去探查艾尔利特的过往。
能说出口也好。黑暗冰冷的伤口，总要露出来，然后慢慢愈合。
诺尔维雅和杜库在食堂吃了午饭，杜库参与的学院项目都结束了，他也不需要考试，和卡布拉的交易也已经告一段落，他不需要再待在艾博斯格。
杜库去雷米亚兹的皇宫直接去找了艾尔利特。
诺尔维雅下午有巡逻任务。她在新一期的分配名单上看到嘉莲的名字，嘉莲今天是她的新搭档。
她去警卫处的时候，丝嫆恩也在。丝嫆恩用荆棘点了点诺尔维雅的肩膀。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来上班，还求戴卡·里多把你们两个分在一起。诺尔维雅，你简直是警卫处的活招牌。新警卫员有很多都是艾博斯格地学生。维沃恩。返祖科的，好像是什么翼龙。他说他认识你，你认识他吗？”
诺尔维雅：……
“认识的。他是‘第二十三条校规’队的成员。”
丝嫆恩皱眉。
“你真认识啊？他看起来不太聪明。据当时在场的警卫员说，这个维沃恩把擂台都弄坏了。保护意识几乎没有，但很难伤害到别人。他被留下来主要是因为他会飞。很多警卫员离职了，警卫处内部大换血，需要各种各样能够保护艾博斯格的成员。来面试的除了维沃恩就只有一个雀族。但他晕血。”
丝嫆恩揉了揉太阳穴。
“他在知道自己成为警卫员之后就哈哈大笑，说哈什么姆等着我制裁你之类的话。很聒噪。约书亚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我现在比较需要他。”
诺尔维雅知道约书亚还在兰尼尔。因为整个“心想事成”队都在，他们在和涅多桉一起进行收尾工作。
诺尔维雅安抚着涅多桉。
“……应该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