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塔以为在擂台上,他作为狂战士有很大的优势。之前在卡罗内,他是“启明星”的成员,比起同龄人,他自觉有很多实战经验。他以为再次走进学院,他会比其他学生更加厉害。
但他忘记了一点。
这里是艾博斯格,天才不是这所魔法学院的顶峰。
罗伊塔理所当然地被淘汰了。他并不是不够强,而是他根本不具有保护意识。他以为这是一场对抗性的比赛。
在罗伊塔之后,诺尔维雅也上场了。
她能停留在警卫处的时间不多,所以她的动作快准狠,擂台之上的空间都被她掌控着,她淘汰了几个想要用小手段蒙混过关的申请者,然后下场准备离开。
诺尔维雅发现人们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丝嫆恩朝她吹了个口哨。
“火力全开啊,诺尔维雅。”
诺尔维雅无奈。
“今天赶时间。”
丝嫆恩和她并肩走着。
“你怎么和丽兹一样?不过她是故意伪装,你倒是没藏过,但是你平常不会这么严厉。我不惊讶是因为我和你一起工作,他们第一次见到你的这种形态,今天过后你要在警卫处扬名了。”
诺尔维雅轻笑。
“我当初不够有名么?我是第一个进警卫处的二年级生,我以为之前大家就已经了解我了。”
丝嫆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诺尔维雅。
“诺尔维雅,你最近变得很有攻击性啊?”
“因为我有些紧张,丝嫆恩老师。”
“紧张什么?”
诺尔维雅没有回答,已经到了需要分开的路口。
诺尔维雅和丝嫆恩说了再见,然后她步伐稳健地走向了有理事长办公室的那栋行政楼。
诺尔维雅不会容忍这样的风险存在。
当断则断。
所有后果她都会承担。
……
诺尔维雅和他握了握手。帕尔是个身形和苏哈差不多的年轻男人。
他给人的感觉像是聪明市侩版的苏哈,他或许有些让人厌烦,但绝不危险。
诺尔维雅敛下所有表情,她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让麻吉克熟悉那些关于理事长的职责。
麻吉克的态度很谦逊,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诺尔维雅和他交接着工作,她沉默地观察着麻吉克·帕尔,无论如何,她都看不出异常。
在傍晚,麻吉克已经逐渐适应了理事长这一身份。
诺尔维雅没有找到杀麻吉克的理由。甚至,她可以理解茱莉亚为什么选麻吉克当理事长。
麻吉克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很矛盾,这种矛盾成为他性格上的瑕疵,但这种瑕疵使他不具备危险性,他很独特。
这种独特指他不像加西亚。诺尔维雅能从加西亚的存在中感受到神明的险恶用意,但麻吉克和她们所有人都没有重合点。帕尔没有社会群体普遍存在的共同创伤,他不高尚,有些卑鄙,但总体来说,他只是个狡猾的普通人。
这让诺尔维雅很困惑。
天已经黑下来了。冷风撞击玻璃,呼啸声像呻吟。
诺尔维雅的工作已经完成,她在离开与留下之间犹豫,先打破沉默的却是麻吉克。
“莱丽同学,我想我该解释一下。我能看出你在观察我,你对我的印象不好。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认为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曾经的指导老师阿贝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阿贝尔女士攻击。我在今年刚来到艾博斯格学院,在被阿贝尔攻击之前,我们没说过一句话。我认识阿贝尔是因为艾博斯格的新人老师欢迎会,我这个人记忆力很好,我知道学院有这样一个时间魔法师。
我是占星师,我们系的教学楼和时间魔法院离得很远,我们毫无交集。但是那天她突然在街上叫我“帕尔”,我应了,她冲过来把我撞倒了。
我觉得她应该是认错了人,但是在我养伤期间,她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这也可以理解,她是贵族,贵族都是这样的。”
麻吉克没说谎。除非他能骗过自己,或者他是个天生的骗子。
诺尔维雅凝视着麻吉克,她提出了一个问题。
“您为什么主动申请当我们的指导老师?”
“这是我的占星术告诉我的。我成为占星师就是为了赚钱,在没被艾博斯格学院聘请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外面工作,也算小有所成,但是为了更好地发展,我来到了艾博斯格。我想要赚钱,我的占星术将我指引至‘送你回家’小队。
我有作为老师的操守,如果我能成为你们的指导老师,我会为你们的安全负责。只是我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我的占星术向来灵验,虽然没当成你们的指导老师,但是我的确得到了艾博斯格的补偿。没来工作的这几个月里,我的工资一直在发,我也算是带薪休假。
我的占星师又把我指引向你们小队,我再次申请了,现在我成为了理事长。赚钱的途径更多了。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对阿贝尔也是。但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我都是这种态度。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最近也了解了一下学院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我应该向你们说明一下,我觉得你们可能认错人了。或者阿贝尔看到了什么有关于我的未来?”
“您为什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阿贝尔的态度,还有你这一下午对我的警惕。阿贝尔是时间魔法师对吧,她是天才,我觉得她能看到未来也是正常的。但是这对我不公平,未来一定是阿贝尔看到的那样吗?我一定会按照既定的轨道行动吗?
我是占星师,我认为未来是始终变化着的,蝴蝶翅膀能够扇动季风,魔法稍有偏差就能够改变历史走向,把我框在一个我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走向的未来里,这很无礼。”
说到最后,麻吉克的表情格外严肃。他是有些不忿的,突然被攻击,回来后又被敌视,他完全摸不到头脑,即使他猜到了真相,他也觉得委屈。他单纯地求财而已,害人的事情他不做,危害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去碰。
或许在阿贝尔看到的未来里他不是个好人,但现在的他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吗?
诺尔维雅没有回应麻吉克的情绪,她冷静地看着麻吉克,她从现在开始不那么困惑了。
“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告诉我您想要赚钱的理由么?”
麻吉克愣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开口。
“我知道现在说一些悲惨的经历能让你放下戒心,但是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说谎。我这个人就是单纯喜欢赚钱。
我虽然不是什么贵族,但我的父母都是商人,家里一直都还算富裕。我没有什么痛苦的回忆,一直过得都很幸福。我的父母爱我,亲人和睦,我自己成为了占星师,没有继承父母的产业,但是也能赚到钱供养自己,剩下的钱攒一攒还能给爸妈买礼物。我的天赋很好,占星的概率也很准。我没有什么执着的信念,赚钱只是我的爱好,能赚到最好,赚不到也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就回家找我爸妈。
我经常用占星术来探索赚钱的方法,一方面这可以验证占星术的准确概率,一方面我还能赚点儿小钱。
我真的想象不到我会变得多坏才能让你这么防备我。我也想象不了我会因为什么而变坏。”
“您现在是理事长呢。”
“暂代。等到之前那个昏迷的理事长醒了,我会回到我原来的位置。”
但诺尔维雅并没有给出麻吉克想要的反应。
麻吉克很聪明。他具有所有商人应该具备的品质,他能够非常快速地对他现在所处的情况做出准确的判断。他没有去找阿贝尔,没有和茱莉亚说明情况以求庇护,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她摊牌。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机是他精挑细选的,但他的话是真的,他的情绪也是真的。
这样的人如果变成敌人,那会相当棘手。
——
基科拉的沙滩上有一层薄薄的雪。雪上是人们杂乱的脚印。
海边空气潮湿,吸入肺里之后,凉意就像细菌一样在体内扩散,直至全身浸透寒意,人就像在海里滚了一圈。
海不会被冻住。它依旧奔涌不停。
诺尔维雅朝手心呼出一口气。她刚从珊娜家走出来,今天的晚餐是烤吐司,珊娜特意为她准备的。
艾尔利特和蛛姀都在,艾尔利特头发乱糟糟的,一天的学习让他元气大伤。蛛姀一直在帮珊娜布置新家,她并不习惯于和这样强势的长辈相处,她不喜欢被管束,也没有人能够用言语限制她,但每当她的耐心告罄时,珊娜又会及时做出改变。蛛姀在这时候觉得珐兰坎甚至可以算得上可爱。
忙碌的白天随着海浪被拍走了。
诺尔维雅坐在餐桌前时,珊娜把刚做好的烤吐司拿了出来。
艾尔利特和蛛姀想要说些什么,但诺尔维雅轻轻阻止了他们。
因为不放心他们所以连原来房子里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就直接跟着他们来到了雷米亚兹,在这种年纪还奔波劳累的情况下,珊娜还想要照顾她的情绪单独为她做了她喜欢吃的东西,这本身就是非常珍贵的心意了。
她喜欢吃的是烤起司还是烤吐司,在此刻并不重要。
诺尔维雅认真地看着珊娜,她的眼底有着明亮柔软的光。
“谢谢您。”
珊娜做得烤吐司酥脆香甜。
晚餐过后,艾尔利特在沙发上用书本盖在自己脸上补觉,蛛姀出门散步,她现在要和珊娜保持距离,要不然她迟早和珊娜有一场自由搏击。
诺尔维雅在学习怎样才能把雪人堆得更好。
是的,她想要带着雅琳休在基科拉海边堆雪人。或许北边大陆的雪更厚实,但是对于雅琳休来说,它和玛缇雅老师之间最有纪念意义的地点,就是基科拉海边。
菲阿娜晚一些才能从兰尼尔回来,雅琳休现在去见了它的朋友阿尔泰尔。
艾琳和休特的工作还没结束,但他们说会在午夜前来基科拉。杜库正在坐法阵。杜库说,娜塔莉给他们买了很多礼物。
娜塔莉是自己把杜库赶走的。她很坚强,她不能容许自己一直向比她更弱小的存在索取情绪。她并不是需要被别人治愈的存在,她自己会挺过来。在这种方面,娜塔莉和玛缇雅一样。即使没有血缘,她们依然是无从质疑、精神相通的姐妹。
诺尔维雅的思绪放远,她的手上停止了动作。
她的面前被放上了一壶热茶。
是珊娜。
她直直看着诺尔维雅,半晌,她问诺尔维雅。
“你喜欢吃的不是烤吐司,我记错了,是吧?”
诺尔维雅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珊娜的语速很快。
“别告诉我,我快想起来了。烤起司,是这个。我现在眼睛能看到了,你糊弄不了我。
你拦艾尔利特和蛛姀那一下我就知道了,我不喜欢你这样,你就该像艾尔利特那样直接告诉我,这样以后你在餐桌上才能吃到你真正喜欢的东西。”
“可是我不是艾尔利特。珊娜,我觉得,你想要做我爱吃的东西这件事,比你做得东西到底是什么要更加重要。”
珊娜似乎被噎住了。她停顿了很久,然后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他怎么到现在都没说错”。
诺尔维雅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被珊娜的手蒙住视线,下一秒,珊娜力度很大地揉着她的头,把她的头发弄得蓬乱。
珊娜冷酷开口。
“等着吧。明天早上吃烤起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