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顾长生转过身,与夜琉璃,凌霜月并肩而立,重新面向那个已经陷入惊骇与呆滞的血河道人。
三人目光汇聚,直指过去。
现在。
攻守,易形了。
血河道人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脸色铁青。
天诛被打断。
敌人实力暴增。
暗中还可能存在一个他无法揣度的恐怖存在。
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虎视眈眈,已经将他血煞宗视为盘中餐的“同道”,又看了看身后那些士气崩溃,面无人色的门人弟子。
今日,他若不付出惨痛的代价,不仅是他,整个血煞宗,都将从北燕除名。
一股巨大的不甘,在他心中翻涌。
凭什么?
他苦修千年,才换来这元婴修为,滔天权势。
如今竟被一个毛头小子逼上绝路?
“吼——”
血河道人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干瘦的身躯骤然膨胀,身后那片沉寂的血云疯狂倒灌入他的体内。一股远超之前的狂暴气息,轰然爆发!
天色,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
一尊高达数十丈,由粘稠血液与无尽怨魂构成的巨大魔影,开始在他身后缓缓凝聚。
元婴法相!
那是元婴修士的根本,是道果的显化。
法相一出,即是死战!
“他要拼命了!”
“退!快退!”
城外众魔修惊骇欲绝,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生怕被那法相的馀波扫中,化为飞灰。
顾长生心中冷笑,这老东西,终于还是走到掀桌子这最后一步了。
他正欲向前,可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白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他身前。凌霜月手按霜华剑柄,清冷的侧脸对着他,一身冰寒剑意,直指那尊正在凝实的血魔法相。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剑在说话。
紧接着,夜琉璃迈出一步,与凌霜月并肩。她身后的九幽魂莲道基虚影一闪而逝,那方新生的轮回世界雏形散发出的幽冥气息,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是在护着顾长生,也是在护着身旁的凌霜月。
一道红影,如血色莲瓣,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姬红泪稳稳落在顾长生三人身前,挡住那尊正在凝实的,足以毁天灭地的血魔法相。
“师父……”夜琉璃看着那个并不算高大,却无比坚定的背影,声音微颤。
姬红泪没有回头。
她只是抬起眼,凤眸中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冰冷杀意。
“血河。”
她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风声与魔影的咆哮。
“动她一下,我天魔宗与你不死不休。”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玄黑龙气贯穿而下。
慕容澈手持镇魔枪,落在数组另一侧,枪尖斜指地面,整座黑血城的大阵都随她心意而流转。
她看向血河道人,声音里是帝王的威严。
“在朕的城下,动朕的盟友。”
“你当北燕无人?”
一时间,四名女子。
一个白衣胜雪,剑意凌云。
一个黑纱曳地,幽冥轮回。
一个红袍如火,魔焰滔天。
一个玄甲金龙,国运加身。
她们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将顾长生牢牢护在身后。
顾长生看着眼前这幅画卷,一时竟忘了自己也该出手。
我勒个去……这阵仗,剑仙,妖女,女帝,魔尊……好吧,魔尊大部分应该为了她徒弟……
不过这是什么神仙护卫队?我的红颜羁拌是不是有点太猛了?
然而,就在那血魔法相即将凝实成形,那股足以毁灭方圆百里的力量即将爆发的前一刻。
血河道人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那张因催动法相而扭曲的脸,在一瞬间凝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
他没有看身前任何人。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一个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只有他能感觉到。
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很轻,没有威压,没有杀意,只是静静地看着。
可在这道目光之下,血河道人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元婴法相,象是沙子堆成的堡垒,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塌。
他沸腾的血液,燃烧的神魂,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
他仿佛看到,只要自己再敢动一下,那道目光的主人就会将他连同他的法相,他的元婴,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是暗中那个篡改了天诛的存在,在警告他。
血河道人身上那股狂暴膨胀的气息,如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他身后那尚未成形的巨大魔影,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于无形。
“噗——”
法相被强行中断,反噬之力让血河道人猛地喷出一口逆血。
可他顾不上去擦。
他僵硬地抬起头,望向那片空无一物的天空,那张干枯的老脸,血色褪尽,只剩下纯粹的死灰。
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怨毒,都烟消云散。
他修行千年,靠的不是过人的实力,也不是仗势欺人,而是审时度势!
血河道人死死盯着顾长生。
他看着姬红泪冷声警告的身姿。
又看到顾长生身旁,那一个冰冷如仙,一个妖媚惑世,却都对他摆出守护姿态的绝色女子。
城墙之上,还有一个那个手握国运,连他都为之忌惮的当世女帝。
最终,他想到了刚才那道能决定他生死的目光。
一个念头,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
顾长生,是气运之子。
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天命!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血河道人那张干枯的老脸,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长江后浪推前浪。安康王殿下,当真是……后生可畏。”
血河道人那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黑血城外这片刚刚经历过风暴洗礼的土地,陷入了一种更为诡异的死寂。
前一刻还要将人抽魂炼魄,甚至开启法相死战的元婴老怪。
下一刻就满脸堆笑,夸人后生可畏。
城外那些见惯了尔虞我诈的魔修们,也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没见过卑躬屈膝,但从未见过一比特婴老祖,能将脸皮弃之如敝履,变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自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红泪的凤眸眯起,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清楚血河道人的性子,能让他连元婴法相都强行收回,甚至不惜自损颜面也要认怂,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看到了,或者感受到了,某个让他连反抗之心都无法生出的存在。
她的目光带着惊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了顾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