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那几位长老,也感受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与厉无涯的撕扯,下意识地向厉沧海靠拢,脸上满是惊恐与愤怒。
顾长生这一手,太毒了。
他这是要让整个北燕魔道,都成为他手中的刀,去剐了血煞宗的肉,喝了血煞宗的血!
“顾长生!你欺人太甚!”
厉沧海再也压抑不住,他猛地抬头,冲着城墙之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顾长生那不变的,温和笑容。
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那正在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
那正在咆哮的厉沧海,瞬间失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远处那片,悬浮在半空的血云。
血云,开始缓缓搅动。
中央,那个由森森白骨堆砌的王座,无声无息地,向前飘了出来。
王座之上,那个干枯瘦小的老者,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一股比厉沧海外放的威压,强大十倍、百倍的恐怖气息,如山崩海啸般,席卷全场!
元婴之威!
噗通!噗通!
城外,近半的魔道修士,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斗。
厉沧海与一众长老,也是身体剧震,连忙躬身,头都不敢抬。
“一群废物。”
血河道人那双没有眼白的血瞳,冷漠地扫过脚下跪倒的众人,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厉沧海身上。
厉沧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入,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拜会?”血河道人发出刺耳的怪笑,“带着一群废物,在人家城门前,象疯狗一样互咬。”
“沧海,这就是你的拜会?”
厉沧海的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血河道人没有再理会他。
他缓缓抬头,那双非人的血瞳,穿过百丈距离,落在了城墙之上,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
“你,就是顾长生?”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猎人看到猎物时的,玩味。
“正是在下。”顾长生负手而立,神色不变。
仿佛那足以让金丹修士都心神崩溃的元婴威压,对他而言,不过是拂面的清风。
“不错。”血河道人点了点头,“能引来五色神雷,还能在老夫的威压下,面不改色。”
“小子,你很不错。”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你的那些小把戏,也很不错。”血河道人枯瘦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离间,攻心,借势……把这群蠢货,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可惜……”
他缓缓地,从那白骨王座上,站了起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是,徒增笑料的,垂死挣扎。”
他张开双臂,那件宽大的血袍无风自动。
整片天空的血云,都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翻滚起来。
一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开始弥漫。
“老夫对你的那些小聪明,不感兴趣。”
血河道人的声音,变得阴冷而直接。
“把你渡劫时,祭出的那座宫殿,交出来。”
“老夫,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城墙之上。
夜琉璃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顾长生的衣袖。
元婴修士,根本不讲道理。
他就是要用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碾碎你的一切。
“如果我说,不呢?”
顾长生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
“哈哈哈哈……”血河道人仰天长笑,笑声刺耳,震得人耳膜生疼。
“不?”
他止住笑,血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顾长生。
“小子,你以为,你躲在这乌龟壳里,老夫就奈何不了你?”
他说着,抬起了那只干枯如鸡爪的右手。
“老夫虽然不喜破阵,但也不是,不会。”
“给你十息时间,考虑。”
“十息之后,你若不自己滚出来,老夫,便踏平此城,将你……生吞活剥!”
慕容澈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上前一步,冷声道:“血河道人,你敢!”
“有何不敢?”血河道人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象是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小女娃,别以为你是慕容家的人,老夫就不敢动你。”
“老夫纵横北境之时,你爷爷,都还没出生呢!”
“今日,谁也保不住他!”
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笼罩了整座城门。
城墙上的禁制光幕,在这股杀意下,都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前辈。”
顾长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晚辈有一事,不明。”
血河道人眉头一皱,按捺住性子道:“说。”
“前辈既然想要那件宝物,为何不直接动手?反而在此,与晚辈说这么多废话?”顾长生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难道,前辈也觉得,这黑血城的大阵,有些……棘手?”
此话一出。
血河道人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阴沉。
这小子,在诈他!
黑血城的护城大阵,乃是北燕皇室耗费数代心血布置,攻防一体,与地脉相连。
他若强攻,不是不行,但必然会消耗巨大。
更重要的是,慕容家那老不死的会不会为了这个顾长生出手?
而且除了那不知死活的老怪,一旦他与大阵缠斗,陷入僵持,那小子再躲在城里,用那件神秘的宝物偷袭……
变量,太多了。
而他活了上千年,最讨厌的,就是变量。
“小子,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血河道人眼中的杀意,缓缓收敛。
“也罢。”
他重新坐回了那白骨王座之上,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与随意。
“既然你不敢出城,老夫,也不为难你。”
“老夫想陪你,玩一个游戏。”
“游戏?说来听听。”顾长生拨开二女,站到前面,脸上依旧带着那份从容的笑意。
“好胆色。”血河道人赞了一句,那干枯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他枯瘦的手掌一翻。
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仿佛由无数冤魂扭曲而成的珠子,出现在他掌心。
“此为魂血珠,里面,封印着本座千年以来,吞噬的百万魂魄。”
“现在,本座将他们,尽数放出。”
他话音未落,那颗血珠便轰然炸开!
“嗷——”
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瞬间响彻天地!
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血珠中喷涌而出。
那些怨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充满无尽仇恨的人脸。
他们没有扑向任何人,而是在血河道人的操控下,于白骨王座前方,铺成了一条长约百丈,宽约三尺的,黑色地毯。
一条,由万魂铺就的,绝望之路。
阴风怒号,鬼气森森。
仅仅是站在远处看着,都让人感觉神魂刺痛,如坠冰窟。
“这条路,三百步。”
血河道人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若有胆,便从城门走出,踏着这些怨魂,走到本座的王座之前。”
“这期间,本座不会对你出手。”
“但这些怨魂,会用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最痛苦的记忆,冲击你的神魂,撕咬你的道心。”
他顿了顿,那双血瞳之中,闪铄着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你不是号称,能硬抗五色神雷吗?”
“本座倒要看看,你的道心,是不是也如你的肉身一般,坚不可摧。”
他缓缓靠回王座,用一种恩赐般的语气,公布了赌注。
“你若能走完。”
“本座,便当着全北燕魔道的面,带着他们,滚回阴山,让出灵脉,封禁山门,百年之内绝不再踏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