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太一剑宗。
云雾缭绕的主峰大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宗主玄阳子面沉如水,一身青色道袍无风自动,属于金丹后期的威压让殿内一众长老都呼吸困难。
殿中央,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首席真传林逸风。
他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仿佛一柄断裂的剑,只剩下残骸。
另一个,则是柳清妍。
她瘫软在地,发髻散乱,脸上写满了惊恐。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林逸风从大靖回来之后,就象变了个人。他不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不再被她的眼泪所动摇。
他只是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当着宗主和所有长老的面,将她当年如何下毒、如何勾结外人、如何一步步陷害凌霜月的全部过程,一字一句,清淅无比地说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象一把尖刀,插进她的心脏。也象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剑宗的脸上。
他没有情绪,只是在陈述。
柳清妍疯狂摇头,泪水混着妆容,狼狈不堪:“不是我!师兄,你疯了!你被凌霜月那个贱人骗了!”
“住口!”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怒喝,“林逸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等弥天大罪,污蔑同门,你可有证据?!”
证据?
林逸风脸上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并起剑指。
一缕剑意自他指尖溢出。
那剑意不再锋锐,不再澄澈,它破碎,混乱,缠绕着一股无法化解的悔恨与死气。
在场皆是宗门高人,一眼便看出,这代表着什么。
“证据?”
林逸风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缕破碎的剑意,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这颗碎了的道心,算不算证据?”
话音落下,玄阳子宗主猛然睁开双眼,两道精光直射林逸风。
为了污蔑一个柳清妍,自毁道途?
绝无可能。
玄阳子的目光再转向柳清妍,声音冰冷彻骨,不带一丝情感。
“够了!”
玄阳子猛地一拍扶手,那由千年寒铁打造的宝座扶手,应声碎裂成粉末。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柳清妍。
“我太一剑宗,立派千年,何曾出过你这等心肠歹毒,残害同门的败类!”
“你可知罪?!”
宗主的怒吼声,如同雷霆,在大殿内滚滚回荡。
柳清妍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开始辩解,眼泪瞬间涌出,声音凄楚动人。
“师尊!冤枉啊!弟子没有!是……是林师兄他被那凌霜月迷惑了心智!他……”
“够了。”
林逸风没有抬头,声音沙哑空洞,仿佛来自深渊。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却没有落在柳清妍身上,而是看向了宗主玄阳子,眼中是无尽的自我厌恶。
“宗主,有罪的,不只是她。”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林逸风惨然一笑,笑声比哭还难听。
“是我瞎了眼,是我识人不明,才让她铸成大错。霜月师妹所受之苦,我……我林逸风,亦是帮凶!”
柳清妍彻底呆住了。她看着林逸风那双再无半分爱意,只剩下死寂的眼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位脾气火爆的执法长老站了出来,对着宗主拱手。
“宗主!此等毒妇,无需多言!按照门规,当废去修为,打入锁妖塔,受万魂噬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没错!必须严惩!我宗门百年天才凌霜月,竟毁于此等毒妇之手!不杀她,难平我心头之恨!”
群情激愤。
玄阳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心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痛惜和自责。
他,愧对凌霜月。
“传我宗主令。”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柳清妍,心性歹毒,背叛同门,罪无可赦。”
“即刻起,打入禁地剑窟,面壁思过,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此言一出,柳清妍如遭雷击。
剑窟!那不是普通的禁地!那里是宗门历代废弃剑器的堆积之所,剑气纵横,阴寒刺骨!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残忍一百倍!
“不!师尊!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柳清妍终于感到了恐惧,她象一条疯狗一样扑过去,想要抱住玄阳子的大腿,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就在这时。
“咚!”
林逸风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瞬间见血。
“宗主!”
他抬起血迹斑斑的脸,声音嘶哑却决绝。
“柳清妍罪有应得!但弟子林逸风,身为其师兄、道侣,未能明辨是非,致使其走上邪路,罪责难逃!”
“弟子恳请宗主,将弟子一并责罚!弟子愿……替她入剑窟受刑百年!百年之后,再由她领受剩馀责罚!求宗主成全!”
他不是在为她求情,而是在为自己赎罪。
玄阳子死死地盯着林逸风,气得浑身发抖。
“糊涂!你是我太一剑宗的未来!怎能为这等孽障,自毁前程!”
两名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柳清妍,拖着她向殿外走去。
那凄厉的哭喊求饶声,渐渐远去。
大殿内,只剩下林逸风伏在地上的身影。
玄阳子看着他,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一声长叹,充满了失望。
“林逸风,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即日起,免去你首席弟子之位,入后山思过崖,不悟通剑心,不得出关!”
大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一名执事,匆匆从殿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启禀宗主、各位长老!北燕急报!”
玄阳子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
“安康王顾长生,于北燕试道会夺魁!于万众瞩目之下,引来传说中的五色神雷,渡劫成就完美金丹!”
“什么?!”
“五色神雷?这怎么可能!”
满殿皆惊!
那执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据报,顾长生硬抗雷劫,更唤出一座古老殿宇虚影,将天劫吞噬!其实力,已远超寻常金丹!”
“更……更重要的是……”
执事看了一眼林逸风,才艰难地开口。
“凌霜月师姐……一直伴其左右。北燕女帝慕容澈,天魔宗圣女夜琉璃,皆与他关系匪、匪浅……如今,他已是北燕最尊贵的盟友,权势滔天。”
轰!
这个消息,比柳清妍的背叛,更让一众长老感到震撼和棘手。
凌霜月,不仅修为恢复了,还成了那位妖孽王爷的女人?
“这……这该如何是好?”
一位长老喃喃自语。
“难道要我们去大靖皇室要人不成?”
“可她毕竟是受害者!我们宗门亏欠了她!理应将她接回宗门,弥补过错!”
“弥补?怎么弥补?你没听到吗?人家现在是安康王妃,身边还有北燕女帝和天魔圣女!她会跟我们回来?”
大殿内,瞬间吵成了一锅粥。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打,打不过。那位能引来五色神雷的安康王,谁敢去惹?
理,理亏。宗门出了叛徒,害了人家,还有什么脸面去谈条件?
玄阳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逸风跪在地上,听着长老们的争吵,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回来?
他比谁都清楚,凌霜月……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眼中,已经只有那个叫顾长生的男人了。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拿不出一个章程的时候。
忽然。
整个太一主峰,毫无征兆地安静了下来。
风停了。
云歇了。
殿内嘈杂的争吵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无边的气息,从剑冢之巅,缓缓降临。
那气息,不带任何威压,却让在场所有金丹修士,都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仿佛,天,塌了下来。
又仿佛,道,来到了眼前。
玄阳子脸色剧变,他猛地站起身,望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