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的战场,最为野蛮。
她的黑铁枪,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帝王的霸道。
但对面的那个亡国之君模样的“慕容澈”,完全放弃了身为武者的技巧,也放弃了身为帝王的尊严。
她象一头受伤的孤狼,用最原始的方式,疯狂地扑咬着。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山河破碎的悲鸣,带着万民哀嚎的绝望。
她甚至会主动撞向慕容澈的枪尖,只为能靠近一点,用拳头,用牙齿,进行撕咬。
慕容澈身为北燕女帝,可以面对千军万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她唯独不能面对自己的失败。尤其是,亡国的失败。
那股绝望的气息,侵蚀着她的意志。她的枪越来越慢,她的呼吸越来越重。
她脑海中,开始浮现自己败亡,北燕分崩离析的画面。
恐惧。
当这丝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时,对面那个“心魔”的咆哮,变得更加凄厉,力量也更加狂暴。
趁着慕容澈一枪刺出后的瞬间迟滞,那“亡国之君”欺身而入,一拳轰在她的胸口。
砰!
慕容澈整个人倒飞出去,在坚硬的石台上擦出长长的痕迹。黑铁枪脱手而出,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发出空洞的声响。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三场战斗,三个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她们的心魔,在以她们的情绪为食,越战越强。
而那个盘腿坐在中央的男人,还在慢悠悠地嗑着瓜子。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顾长生吐掉瓜子皮,终于停下了手。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抬眼看向自己的那个“复制品”。
对面的心魔“顾长生”,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他平静地看着顾长生,然后将目光转向另外三场惨烈的战斗。
“看到了吗?”
心魔“顾长生”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她们的弱点,如此明显。”
“凌霜月的剑,因守护而强,也因守护而弱。只要动摇她的信念,她不堪一击。”
“夜琉璃的道,创建在混乱与挣扎之上。只要用极致的纯洁去否定她,她就会自我崩溃。”
“慕容澈的霸业,创建在对失败的恐惧之上。只要让她看到亡国的幻影,她的意志就会被轻易击垮。”
“情感,是最低效的能量转化形式。”
“你的路线,错了。”
随着它的话音,一幅巨大的幻象,在顾长生的面前缓缓展开。
那是一座矗立于云端之上的神座。
他自己,身穿一袭玄金帝袍,孤身一人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神情淡漠,宛如万古不化的冰川。
神座之下,凌霜月、夜琉璃、慕容澈、更多的人垂手而立。
她们依旧美丽,甚至比现在更加完美。
但他们象是完美的傀儡,安静,顺从,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
“这,才是最稳妥的道路。”
“清除所有不确定因素,利用你的能力去获得她们,包括她们的意志。”
“将她们变成你最忠诚的武器,最完美的藏品。再也不会有背叛,再也不会有意外。”
“这,才是长生之道。”
顾长生看着那幅幻象,又看了看不远处在血与火中挣扎的三女。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搞半天,就这?
把所有女主都变成没有思想的花瓶,然后主角王霸之气一放,天下太平。
这有什么意思?
他要的是活生生的人。
会哭,会笑,会嫉妒,会吃醋,会跟他耍心眼,也会在关键时刻挡在他身前的人。
那样的羁拌,才有投资的价值。
眼前的这个所谓“完美道路”,在他看来,简直是蠢到家了。
“你说的有道理。”
顾长生忽然开口。
心魔“顾长生”似乎愣了一下,它脸上的完美微笑,出现了一丝波动。
顾长生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和对方一模一样的,温和完美的微笑。
“但是……”
他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容我拒绝。”
话音落下。
他不再理会那个陷入逻辑混乱的心魔。
他迈开步子,径直朝着三女的战场中央走去。
凌霜月、夜琉璃、慕容澈,都已经到了极限。
凌霜月的剑被死死压制,下一刻就要脱手。
夜琉璃单膝跪地,浑身被白光笼罩,似乎就要倒下。
慕容澈躺在地上,看着那个状若疯魔的自己一步步走来,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三个心魔的杀招,已然临近。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好了,都停一下。”
声音不大,却清淅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三个心魔,竟然真的停了。
她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顾长生施施然走到了战场的正中央,站在三女和她们各自心魔的中间。
他扫视一圈,先伸出手指,点了点凌霜月的心魔,又点了点夜琉璃和慕容澈的心魔。
“你们三个。”
然后,他又指了指地上挣扎,满眼错愕的三女。
“还有你们三个。”
“都过来。”
顾长生的脸上,是全然的诚恳。
“开个会。”
整个石台,死寂了一瞬。
无论是正在搏命的三女,还是刚刚还杀气腾腾的三个心魔,动作都僵住了。
“开……会?”
夜琉璃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瞪着顾长生,那眼神,象是要活生生把他撕了。
这个混蛋!
我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你在那里嗑瓜子,还跑出来说要开什么会?
凌霜月的剑势也停滞了。
她看着站在战场中央一脸诚恳表情的顾长生,用力的握着手中剑。
就连慕容澈,也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对,开会。”
顾长生仿佛没看见那三双要杀人的眼神,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他环视了一圈乱糟糟的战场,先是看了看地上挣扎的三女,又看了看那三个气势正盛的心魔,最后拍了拍手,象个教书先生一样清了清嗓子。
“我坐那儿看了半天了。”
“你们这打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