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夜琉璃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顾长生。
顾长生继续说道:“黑龙池的机缘,若琉璃开口,晚辈自会让出。可情债,还不清,也不想还清。”
“她赌上的是自己的道基,是她整个修士的前程。这份情谊,晚辈不敢忘。”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淅。
“晚辈知道,圣女行事随心所欲,可在晚辈看来,她的心,比许多道貌岸然之辈要干净。今日我若拿了这丹药,就舍弃了这份情谊,背弃她而去,便是将她的情谊当成了可以交换的货物。一个连人心都能出卖的人,魔尊……你敢用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干净?”
姬红泪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眼中的审视没有退去,反而更加尖锐,象是要将顾长生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她承认,此子心性,手段,城府,一样不缺。
琉璃的眼光,似乎……没有那么差。
但,还不够。
“就算本座认可你这份心性,”姬红泪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你又能给琉璃什么身份?”
她的话象一根针,精准地刺向船舱内最敏感的地方。
“一个无名无分的妾室?让你身边这位心高气傲的剑仙,与我天魔宗的圣女,共侍一夫?”
此话一出,船舱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夜琉璃脸上刚刚燃起的得意和光彩,骤然黯淡。她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师父的话,象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
是啊,天魔宗圣女,去给别人做小?传出去,整个天魔宗都要沦为北燕的笑柄。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凌霜月,那个女人依旧清冷,仿佛没听到姬红泪的话。
但夜琉璃能感觉到,凌霜月周围的空气,更冷了。
顾长生心中苦笑。
终极电车难题,还是当着未来“丈母娘”的面提出来的。
这可真要命。
他没有急着回答姬红泪,反而转过头,先看向了身边的凌霜月。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夜琉璃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然后,他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凌霜月放在桌上的手。
他的手掌落下,将两只截然不同的手叠在一起,用自己的手掌,将它们完全复盖。
三只手,交叠一处。
一只温热柔软,带着不安的轻颤。一只清冷如玉,指节微微僵硬。
夜琉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凌霜月身体一僵,却没有抽回。
“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什么大小之分。”顾长生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他对凌霜月说,却也是说给所有人听。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脸色煞白,正怔怔看着交叠三只手的夜琉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映着她的身影。
“琉璃是翱翔九天的凤凰,不是谁家后院里圈养的金丝雀。她是我顾长生此生要寻的道侣,不是谁的附庸。”
夜琉璃眼中的水光硬生生被她逼了回去。
顾长生握紧了手中的温软与冰凉,抬头直面姬红泪那山岳般的压力,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狂意。
“魔尊大人,您想的,还是太小了。”
“我要给她们的,不是一个男人后院里的名分。”
“我要的,是一个足以颠复天下的新秩序。在这个秩序里,她们,都是与我并肩的开创者,是规则的制定者!”
“我的身边,容得下执掌霜华的剑仙,自然也容得下颠倒众生的魔女。她们的道,将与我的道交织在一起,共同登临那至高无上的顶点!”
话音落下,整个船舱死一般寂静。
姬红泪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震动。
这小子……好大的野心!
凌霜月垂下眼帘,没人看到她眼中的情绪,但她另一只手,却悄悄收拢,握成了拳。
“哈……哈哈……”
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打破了寂静。
夜琉璃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从低到高,越来越张扬。
笑得花枝乱颤,眼中却泛着水光。
她整个人都向他靠去,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师父,您听见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骄傲。
“这就是我夜琉璃选的男人。”
“您总说,宗门利益,联姻大局。可您的格局,太小了。您还在想着怎么在北燕这片池塘里争食,他却已经想着要掀翻整个牌桌,重定规矩了。”
夜琉璃抬起头,用那双妖媚又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师父,一字一句道:“一个区区名分,算得了什么?他要给我们的,是一个崭新的天地。”
姬红泪的脸色阴晴不定。
她活了上百年,什么样的天骄没见过?什么样的豪言壮语没听过?
可眼前这个男人,明明顶着一张丑陋的脸,说着最狂妄的话,却让她那颗早已古井不波的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颠复秩序?
何其可笑,又何其……诱人。
她可以轻易地捏死他,但她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让她都感到心悸的东西。
那是与慕容澈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野心。
慕容澈是要在旧的废墟上重建高塔,而这个男人,竟是大言不惭的要将天地铲平。
“说得好听。”姬红泪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冰冷,“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空话。力量,才是衡量一切的唯一准则。”
她的视线在顾长生,凌霜月,以及自己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徒弟身上扫过。
“你想让本座,让天魔宗,在你身上下注?”
“可以。”
姬红泪缓缓站起身,那股属于金丹巅峰强者的气势,不再刻意压制,瞬间充斥了整个船舱。
“潜龙试道会,拿到魁首。”
“进入黑龙池,夺走那份最大的机缘。”
“用你的实力,向本座,向整个北燕证明,你说的那个新天地,不只是一个笑话。”
“你若做到,本座不仅允了你和琉璃的事,我血莲一脉甚至天魔宗,更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刀。”
“可你若是失败了……”
姬红泪的语气淡漠下来,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重新落回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上。
“算了,以你走的路,若是失败,自然是身死道消,轮不到本座来出手。”
顾长生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迎着姬红泪的目光。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