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天魔宗。
血莲洞府内并非寻常山洞。地面铺着一层打磨光滑的黑曜石,能映出人影
洞壁上镶崁着拳头大小的幽魂晶石,散发着森冷的幽光,将这片广阔的空间照得亮如鬼域。
一座九尺见方的玄玉台坐落在洞府中心。夜琉璃盘膝于玉台之上,双目紧闭。
精纯的魔气在她周身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旋,气旋的中心就是那株九幽魂莲的虚影。
洞府内浓郁的天地灵气,被这股力量强行扭曲、同化,最终尽数被她吸入体内。
黑色的纱衣从她肩头滑落,肌肤白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
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随着气旋缓缓飘动。
忽然,她睁开了双眼。
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深邃得如同两口古井,井底是化不开的幽冷。
她缓缓抬起右手,一缕黑色的魔气在她指尖缠绕、凝聚,最终化作一根纤细的黑针。
她屈指一弹。
黑针悄无声息地射出,没入前方数丈外的一块人头大小的试炼石中。
没有声响,没有爆炸。
那块坚硬无比的试炼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了所有光泽。就象一块风化了千年的朽木,随着洞府内的一丝气流吹过,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捧细腻的黑色粉末,簌簌落下。
九幽魔元,侵蚀道基,磨灭生机。
夜琉璃看着那一地黑灰,眼中却没有半分喜色。
这股力量很强,甚至比她全盛时期更强,也更诡异。但驾驭它的代价,同样巨大。每一次催动,那股源自九幽的阴寒之气,都会反噬她的神魂,让她如坠冰狱。
她必须忍受。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一丝气息。
她将玉佩紧紧贴在自己冰冷的脸颊上,贪婪地汲取着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小王爷……”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她好想他。
想念他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气息,想念他那副明明看穿一切,却又无奈纵容的眼神。
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觉得自己不是那个需要靠杀戮和伪装才能活下去的天魔宗圣女,而是一个可以偶尔使坏,可以被人护着的,叫夜琉璃的姑娘。
可她又怕他来。
北燕不是大靖。这里是魔道的乐土,是吃人的丛林。
厉无涯那个疯子,性子残忍,睚眦必报。他若是知道顾长生的存在,绝对会用最恶毒的手段,将那个男人折磨至死。
她不敢想那个画面。
“别来……”
“你千万,别来啊……”
不行。
不能指望那个男人不来。以他的性子,受了自己这么大的“恩惠”,他一定会想办法还回来。
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师父赌上了一切,为她换来了这次机会。她不能输。
她要赢。
要在潜龙试道会上,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她要亲手柄厉无涯那个畜生打成一条死狗,让整个北燕魔道都知道,她夜琉璃,才是北燕第一天骄!
只有站得足够高,拥有足够强的实力,她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到那时,她要亲自回大靖。
她要站在顾长生面前,告诉他,她夜琉璃的债,不是那么好欠的。
这一辈子,他都别想还清。
想到这里,夜琉璃眼底的脆弱尽数褪去,只剩下疯狂燃烧的战意与决绝。
她重新闭上双眼,洞府内的九幽魔气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如同一场黑色的风暴,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
……
秋意一日深过一日,演武场上的落叶积了又扫,扫了又积。
月光如水,剑影如霜。
“铛!”
一声脆响,顾长生手中的铁剑脱手飞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斜斜插入远处的泥地里。
他虎口一阵发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凌霜月手持剑鞘,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神情清冷。
“第三十七次。”她开口,声音没有起伏,“阴阳不济,刚而易折。你只知用阳卷的霸道,却忘了阴卷的柔韧。”
顾长生喘了口气,揉了揉发麻的手腕,心里嘀咕。
这女人绝对是公报私仇。
自从那晚看了云舒的密信,又被自己晚上问剑之后,这位便宜师尊的教程强度就陡然提升了数倍。
他每天都要经历这般揉搓。
从最初的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能勉强走上十来招,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凌霜月的教导方式简单直接,就是打。
美其名曰“让你明白真正的太一阴阳剑”,可顾长生觉得,她就是想找个由头揍自己。
起初,顾长生还腹诽这女人是不是借着“师尊”的名义公报私仇,把他占的便宜,全在剑上找回来。但几天下来,他便察觉到了好处。
他的混沌灵根与大宗师气血底子太厚,就象一个巨大的水库,却只有一个小小的泄洪口。
凌霜月的对练,就是强行帮他开凿河道,将这股庞大的力量梳理、引导、凝练。
尤其是那太一阴阳剑,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阳卷主气血,阴卷主灵力,双修之下,他体内的两种力量竟隐隐有互补融合的趋势。
他走过去拔出铁剑,重新摆开架势。
手中的铁剑嗡嗡作响,一道道青色剑元在剑刃上流转不定,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青石板都会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气血与灵力在他体内交融,形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
然而,这股力道在凌霜月面前,依旧显得粗糙。
“铛!”
霜华剑轻巧地一点,精准地落在顾长生剑势的节点上。那股雄浑的力量瞬间被一股阴柔的剑意瓦解,顾长生只觉手腕一酸,铁剑几乎脱手。
“你的阳卷,只学了皮毛。”凌霜月收剑而立,月光为她素白的衣衫镀上一层清辉,“空有其势,不得其意。阳卷之精髓在于生,生生不息,以煌煌大势压人。而不是象你这样,把力气一次性用完。”
顾长生喘了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脸上却没有半分沮丧。
“弟子受教。”